纵然他心里知道,长宁需得即刻赶回去,但也不免失落。他屁股坐在地上发起呆来,愣好会儿,又趴着伸手去够床底,摸来摸去,总算摸到除灰尘意外其他东西——那是粒闪着亮光金珠,还不到指甲盖半大,应该是从长宁发辫上掉下来。
谢燕鸿将这粒小小金珠握紧在掌心,感觉到它硌进肉里,阵钝疼。
应该不是做梦吧,他想到。
那日晚上,谢燕鸿做晚上梦,什样梦都有,光怪陆离。
他梦到热气腾腾汤泉,梦见他和长宁肉贴着肉,体温比汤泉还要烫热,长宁在他耳边说很多很多,比长宁以往加起来所有话都要多,但他句都听
谢燕鸿时语塞,还真被恒珈说对。
他是被故土驱逐人,就在个月前,他以为自己跟着长宁到关外,就能把他乡作为新故土,谁知波折频频,兜兜转转,又走回头路。
见他沉默不语,恒珈知道自己戳中痛处,肉眼可见地得意起来。他说:“你会打仗知道,你讲兵书史书也讲得很好。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做什?”谢燕鸿问。
斛律恒珈有意卖弄,将谢燕鸿前些时候讲给他听故事,又说遍:“李朝独孤信,阵前被十二道羽檄急急召回,梁朝开国功臣谢韬,满门抄斩。不都是因为他们跟随昏君吗?你跟着,定不会和他们样”
长宁被推得愣,如梦初醒,面色阴沉。
他袍子早在刚才宴席上胡闹时候便乱,衣襟半敞着,胸膛赤裸,连同他胡族打扮,与他异族相貌,衬得他格外健硕疏狂。
谢燕鸿却无闲心欣赏,他左看右看,急急忙忙地将他塞进床底下,利索地脚将他衣角也踢进去,草草扫眼,见没什破绽,才敢将闩上门打开,站在外头果不其然就是斛律恒珈。
恒珈步跨进来,不动声色地环视圈,笑眯眯地说道:“怎将门闩上?”
谢燕鸿镇定自若,毫不示弱地顶回去:“不然呢?等着你来杀吗?”
谢燕鸿心中痛,冷冷说道:“你走吧,要歇息。”
恒珈被他拂面子,脸色沉下来,说道:“你说,如果押着你到阵前走圈,你还能回去吗?”
谢燕鸿猛地站起来,差点掀翻茶盏,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请回吧,送你出去。”
说罢,他窝着肚子火,也不管恒珈想不想走,将门敞开便请他出去。恒珈见他油盐不进,冷哼声,拂袖而去。
谢燕鸿连忙绕回到内室,蹲下身看床底下,那里空荡荡,哪里还有长宁影子。
“不会杀你,”恒珈说,“你知道,你救过。”
他边说,边在房内四处逡巡,好像非要找出谢燕鸿什破绽来。谢燕鸿就倚在桌边,径自倒杯茶润润嗓子,反唇相讥:“你若是要报救命之恩,何不将放走呢?”
闻言,斛律恒珈停住脚步,问道:“放你走,你去哪儿?”
谢燕鸿只觉得滑稽,天下之大,他哪里不能去。
恒珈见他不屑,便接着说道:“回中原?如果没有记错,当时在紫荆关,你是逃出去吧。出关?你家也不在关外。狄人铁骑,很快就要踏遍关内关外,你在哪里,不都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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