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吉安,”哈维尔说,“别担心,还总是把勒芒[15]和芒通[16]搞混呢,很可能是你小时候哪个女老师教错。”
ImwunderschönenMonatMai,皮埃尔回忆在哼唱。
“如果你睡得不好就告诉,给你开点儿药。”哈维尔说,“无论如何,敢保证这天堂般十五天足够把你治好。没有比同床共枕更美妙事,你能彻底理清思路,有时甚至能摆脱那些傻念头,然后就万事大吉。”
他也许可以多干点儿活,让自己累点儿;也许可以把房间墙刷,或者走路去系里上课而不是坐公车;也许可以靠自己劳动挣到父母每月寄来那七千法郎。他靠在新桥[17]边栏杆上看着驳船在下面驶过,感受着夏日阳光洒在肩头。群姑娘们笑着闹着,阵马蹄声传来;个红发少年骑车经过姑娘们身旁,吹起长长口哨,姑娘们笑得更欢,仿佛地枯叶飞舞起来,要将他脸口吞噬进无助、可怖黑暗中。
皮埃尔揉揉眼睛,慢慢直起身来。刚才那阵并不是言语,也不是幻象:它介于两者之间,是幅画面,碎成千言万语,像撒地枯叶(刚才飞舞起来扑他脸)。他看到自己右手扶在栏杆上颤个不停。他握紧拳头,尽力忍住颤抖。哈维尔应该已经走远,去追他也无济于事,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更加荒唐可笑。“枯叶,但是新桥并没有枯叶啊。”哈维尔会这说,好像他自己不知道似,其实枯叶并不在新桥,而在昂吉安。
自语着,喝完啤酒。也许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是米切尔情人,至少哈维尔应该是这想。但他万万想不到米切尔直都不愿意,也不肯给出什具体原因,反正就是不愿意,却直继续跟他见面、约会、听他倾诉,或者向他倾诉。他居然习惯这种奇怪感觉,认为谜底终将揭开,而他最后会生活在谜里,接受那些匪夷所思事。每当他们在街角或者在咖啡馆告别时,切看上去都是那顺理成章,扶手尽头有玻璃球那段楼梯会引向他们相遇,真正相遇。但是米切尔已经说,没有什玻璃球。
哈维尔又高又瘦,神情和上班时模样。他谈论着实验,要证明生物学是门鼓动怀疑论学问。他看看自己那根被烟草染黄手指。
皮埃尔问他:“你会突然想到跟你正在想东西完全没有关联事情吗?”
“完全没有关联是种科学上假设,仅此而已。”哈维尔说。
“最近觉得自己很奇怪。你得给开点什药,比如说客观实在丸。”
“客观实在丸?”哈维尔说,“没有这种玩意儿,老兄。”
“太关注自己主观想法,”皮埃尔说,“真是白痴。”
“再说,米切尔没让你觉得实在?”
“正是因为昨天突然想到……”
他听到自己在说话,看到哈维尔正看着他,看到镜子里哈维尔,看到哈维尔后颈,看到自己正在跟哈维尔说话(但为什总是想到扶手尽头有只玻璃球),他时不时地注意到哈维尔在点头,要是在诊所之外做这职业化动作就有点可笑,因为医生只有穿着白大褂时候才显得高高在上、权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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