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插着兜,衣衫半敞着,脖颈上坠着条黑色锁骨链。
他抬眼,首先看到,就是霸占自己座位安静浅眠黎容。
黎容睡姿挺规矩,手臂交叠,手指半蜷,脑袋埋在两个臂弯之间,柔软半长头发沿着耳侧滑下去,闭紧眼睛时候,眼皮薄恍惚能看清黛青色毛细血管,左侧眼尾和太阳穴之间,有颗不深不浅小痣。
大概因为他最近皮肤苍白厉害
治疗带来虚弱还没完全恢复,光是从家到学校这段路,就让他又出身冷汗。
单薄校服贴在清瘦脊背上,被风吹,凉意好像能透到骨头里。
他把卷子往桌角推,手臂横,脑袋垂,右耳枕上去。
这是他平生第次,堂而皇之趴在课桌上睡觉。
黎容竟然觉得很轻松。
毕竟在高中时期,他和岑崤之间什都没发生,交情也不深。
坐在第排化学课代表指指讲台:“班长,讲台上有卷子,老师说下课收。”
“谢。”黎容收回目光,走到讲台前,随手抽张卷子,然后挎着书包,径直来到空位边。
反正两张桌子都是空,坐哪儿都无所谓,毕竟他和岑崤连床单都滚过,也不用分太清。
黎容没回来之前,班级里私下总讨论他,闲话传越来越离谱,还有波深信不疑他已经和父母起死。
黎容抬手把教室门推开。
那瞬间,他发现自己有比班主任还强大威力,教室里安静仿佛没有个可以喘气生物。
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大家不约而同停下手里动作,屏息凝神,眼睛里满是期待目光。
那种目光并非好意,但也绝非恶意,只是人性本能,期待着个从高处跌落,几乎粉身碎骨人,会做出怎样反应来。
这刻,仿佛所有人都化身人类观察学家,等待这个往日清冷淡漠,克己复礼班长,在A中轶事录上书写浓墨重彩笔。
作为名坚定无神论者,他曾经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化作堆不起眼灰土渣子,人死即埋,充当生态循环中必不可少养料。
他没机会再见煤气中毒去世爹妈,更没机会见某个丧心病狂间歇性兽欲上头畜生。
他有很多后悔事。
如果再给他次机会,他宁愿做个条咸鱼,把上辈子没体验过,通通补回来-
岑崤从外面回来,脸色有点沉。
可黎容回来,又好像什都没变,年轻人接受新消息总是更快点,震惊阵,就都纷纷低下头做卷子。
黎容甩下书包,扫眼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高中试卷。
从头看到尾,他忍不住想,原来高中浪费这多时间在这种简单玩意上面。
他当初应该跳级。
“咳……”
黎容坦然站在班级门口,接受三分钟膜拜,然后语气平常问:“什课?”
“化……学考试。”有人小声回应。
“哦。”黎容目光在班级里逡巡圈,他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座位,好在班级里只有第三竖列第二排空着。
他不在,岑崤也不在。
问题是,A中卫生纪律管理条例要求,学生每日放学后书桌上下要清理干净,所以他和岑崤桌面都空空如也,而他其实不确定自己是坐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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