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走到油灯面前,把玉镯子靠近灯焰,眼睛几乎要贴到镯子上。先前轻浮表情已然不见,聚精会神样子,神情十分严肃,将玉镯子缓缓地转动着,没放过小块地方。
“六十贯宝钞。”李掌柜说道,“马上就给侬钞!”
杜千蕊爹皱眉道:“饿大妹说要百贯铜钱!”
李掌柜使劲攥着玉镯子不放,笑道:“怎值如许多?余干县就饿能出得起六十贯钞。”
杜千蕊爹道:“铜钱哩?”
杜千蕊爹声音道:“可不成,忌讳哩。大妹不点头,夜里有动静,叫饿在亲朋前面何地抬头?”
接着似乎在商量价钱。
杜千蕊徘徊良久,终于拉断缝制到里衬线,把玉镯子拿出来。她拿起镯子对着小窗月光,最后又看眼。
“嘎吱!”房门打开。朦胧油灯下,三个人都回过头来。
杜千蕊拿起玉镯子,“爹,你答应别卖,就拿这个去还债。镯子恐怕比值钱,铜钱也要值百贯!”
房中片黯淡,只有从扇小窗户里照射进来月光,才让人能辨别床位置。这张木床不知多少年,杜千蕊被卖出家门前,它就在那里。现在只要人在上面稍微动弹,就会“几嘎”地响,好像随时都可能散架,但到现在都还没散架。
那扇小窗户前,杜千蕊儿时就在那里学女红。记忆里印象很深,就是觉得小点,大白天窗前也不太亮,眼睛难受。现在再看它,显得更小……或许是在外面见过更大窗户。
若在白天,能看见那裸露褐黄色土墙有很多裂缝。多年前杜千蕊就担心墙壁会不会倒,不过到现在也还好好。
切都那熟悉,毕竟出生就看到地方。哪怕这里再怎不好,杜千蕊却有种亲近感,好多年前点滴回忆,都在这里找到契合点。虽然那些多是不太好受回忆。
切又那陌生,以至于现在杜千蕊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怎活下去。
李掌柜道:“自个算,眼
“百贯……铜钱?”她爹顿时眼睛亮,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杜千蕊冷冷道:“爹爹先答应!”
她爹马上点头道:“成!”
于是杜千蕊便松手,将玉镯子放到爹手里。
“饿瞧瞧。”李掌柜也瞅过来。她爹也不太懂,便递给李掌柜,反正这东西可能最后也会变成李掌柜。
她似乎有种繁华落尽、回到最初感受。又好像再也回不去。
房间外面堂屋里,爹娘似乎有些争执。听不清娘说些什,只听见爹在反复强调:“外头有债,要剁手跺脚!”
过会儿,李掌柜声音竟然道:“侬让饿今晚睡里边,马上就给侬钱。”
杜千蕊顿时抱紧被子,生怕爹答应下来!富乐院确实有专门接客娼,不能随便挑客人,她们或许已经接受习惯,但杜千蕊实在有点受不。
这世上最可怕是被爹娘卖,连官府也不会过问。刚回来时,杜千蕊就想再跑出去,但始终走不出第步……个女子在这世道上,若是无亲无故,最后只有两条路,要变成“船娘”接客,要被卖到不知什偏僻之地给人生娃,说不定还不如跟李掌柜、更不如在家里。有钱也没用,岂不思虑能用多久,独身个女子,总会被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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