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科彭相比,这里夜晚从不昏暗,来自街灯、路灯、车灯、招牌、广告霓虹灯与数百万个家庭灯泡光,把城市夜晚照得五光十色。
稍远处可以看到市政厅塔楼直入天际,顶端三顶金色王冠仿佛撒精灵仙粉闪闪发亮,看起来又像健壮麋鹿鹿角,守卫着整个城市。他看见远处车流红色车灯,像蛇般在黑暗中蜿蜒;另头有辆火车开进中央车站,准备让新来人下车。
他看到这座城市活动着,呼吸着,仿佛从未静止过。街景是如此美好,以致让眼睛发痛。
这里就是旅程终点。这座城市就是彩虹尽头宝藏。
和从前样,他将前额贴近玻璃窗,对着玻璃呼气,在雾气里写下自己名字。
“啊哈,你终于来啦!太好,莎拉现在可能正在打电话,到斯德哥尔摩所有医院找你下落,她定打几百通电话。别光站在外面,进来,进来,可爱小朋友,你吃过晚饭吗?你定饿坏!你就带这点行李啊?老天爷。赶快进来,带你瞧瞧你房间。”
阿姨手拿着红酒杯,手夹着点着香烟。她轻轻使力将他拽进公寓,然后把门关上。窗户都紧闭着,室内烟味显得更浓更重。客厅里堆着各种鞋与长靴,挂着各式大衣与夹克,所有衣物都散发出浓厚烟味与香水味。小桌上堆着钥匙、成沓皱巴巴文件、卷烟、啃到半苹果、杯干掉咖啡。不知为何,还有只蓝皮革左脚高跟鞋也摆在桌上。
只灰色大肥猫扑向拉斯穆斯脚边。他还没来得及脱下粗呢大衣,电话就响。克莉丝汀娜蹬着高跟鞋,边笑边跑进厨房接电话。
“跟你赌100克朗,定是莎拉电话!对,你饿不饿?”
她没注意听他回答,径自抓起话筒。拉斯穆斯站在后面听着阿姨向妈妈报告他总算平安抵达,没有在半路上被人暗算。
他感觉到阿姨就在后面,蹑手蹑脚、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旁,呼吸中散发着夹杂烟草与酒味甜,还有浓厚香水麝香气味。她脸庞紧贴着拉斯穆斯。
“直梦想着,”她在拉斯穆斯耳畔低语,“有那天,会住在斯德哥尔摩,住
他开始仔细打量公寓里摆设。天花板相当高,离地面至少有三公尺,贴着墙壁IKEA书架高度还远不到天花板半高。客厅中央摆着张又大又脏沙发、对奇形怪状扶手椅,还有台拉到沙发前方正无声播放着电视机。小茶几上摆着吃剩饭菜、几份晚报、两摞书,其中几本被摊开。上面还有本笔记簿。
克莉丝汀娜阿姨从事翻译工作,有时也兼教职,赚点外快。在三姐妹当中,她就是那个狂野不羁小妹,典型放荡文艺界人士。
推开对隔板门,眼前就是阿姨卧室。床上被褥凌乱不堪,上头盖着条金色绣花印度织锦。窗帘仍然低垂着。
拉斯穆斯眼扫过卧室,注意到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帕尔梅又在接受访问。电视画面上他被摄影机与闪光灯围成圈,身陷鬼魅般光流中。
然后,拉斯穆斯注意到客厅大扇玻璃窗。他走到窗前,屏息凝神。整个城市仿佛尽收眼底。此刻天全暗,建筑物背对着几乎毫无星光夜空,现出天际线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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