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下指针是十点多。大半夜不睡觉,难道是和人幽会?安红石决定不给自己添堵,努力再睡。可是偏偏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听见门响,只好绷着装睡。傅丹萍轻轻上床,不久,她鼻息变得绵长。安红石很想再看眼表,强忍住。最后不知过多久,她也睡着。
早上醒来,安红石心头窒闷。她想问傅丹萍,你昨天晚上去哪里,又怕答案和自己预期样。当晚临睡前,安红石喝满满搪瓷口缸水。
按计划被尿意憋醒夜半,安红石朝傅丹萍床上望去。垂着蚊帐形成黑幢幢阴影。那里面没人。接着她意识到,外面在下雨。
雨季如期而至,和之前每个夏天样。哗哗雨声让安红石条件反射地想起涨水勐龙河,不觉对深夜外出傅丹萍有些忧心。个念头跳出来:如果是去找谢敛,倒是不用过河。
电筒和手表告诉她,此刻是夜里十二点十五分。比昨天
或许是被家务事分神,常植道在九七五年最后几个月不那惹人嫌。他不再召集傍晚临时会议,大家周六天上山干活,中午和傍晚回宿舍休息,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九七六年春节,谢敛收到家里寄来咸肉和罐猪肝酢,和知青朋友们分吃前者,把后者给老芮。猪肝酢是丽江带食物,猪肉、猪肠和干萝卜丝同发酵后特殊酸味,开罐就窜进鼻腔,深入肺腑。老芮感叹,好多年没吃这个。看到这个,才想起你原本是老乡。你们谢家在大理州待两代,感觉都快变成那边人。
谢敛说,待再久,原先是哪里人,也不会变。
老芮感到他话有深意,便问,你指小傅?
谢敛不置可否。老芮自觉是长辈,要给他些提点,便加重语气说,你不要和知青处对象啊,她们现在当然觉得你好,怎说你也是正式职工,又不用做那些苦活。可将来万有天,国家声号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到时候就是路边根草啊!
“根草”比喻并不好笑,谢敛却笑,边笑边说,为什是“她们”,说得好像多吃香似。
老芮说,有没有吃香,你自己清楚。
其实老芮也纳闷,谢敛就算模样挺括,那也只限于他不动时候。走路,明眼人都会在心里给他打个叉——是指作为对象。而四连两个上海姑娘对他,看起来不只是朋友那简单。当然,作为朋友,谢敛绝对没话说,诚恳,踏实,说不二,还体贴。这个年轻人最近笑得多些,他黧黑脸带着笑容时候,有种荡人心腑魅力。老芮觉得,那是甲马纸妖异在谢敛眼睛里闪啊闪。自从谢敛说他“好”,老芮心里总是有点虚。这个非比寻常人物放在身边,将来不会惹出什事吧?
怕什来什,到七月头上,出桩事。
最先发现异常人,是安红石。她睡觉不算沉,有天夜里朦胧醒来,发现傅丹萍不在床上。安红石忍不住摸手电,看表。她手表是南下带唯值钱事物,上海牌。妈妈个月工资。安红石还记得妈妈把手表解下来扣在自己手腕上时,皮表带还带着妈妈体温,她当时几乎有些反感。现在想来,好多情绪都任性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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