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锁定。”
“可以射击。”
“乓”声,枪口冒起缕青烟,瞄准镜中目标像被人突然迎面揍拳,所有动作顷刻静止,然后轰然倒下。
“目标命中。”
“威胁解除。撤。”
节都记忆犹新。
太阳照耀下草原,温度骤升,走不多远便是身汗,更别提负重行军。迷彩服始终半湿半干,背后层白花花盐碱。没有定位仪器,他只能依靠直觉寻找前往特训基地方向。随身带水喝完,口渴得厉害,舌头变成块没有知觉木头。草原上不时会有小小水潭出现,但是那种雨后积水蚊虫滋生,喝下去人会上吐下泻。在找到干净水源之前,他只能撸把青草放在嘴里咀嚼,靠草叶汁液缓解下缺水症状。
随后是疼,火辣辣疼。沉重背包带几乎勒进肩胛骨,每走步,背包在身后跳动下,背包带便会与肩膀皮肉摩擦次,汗水渗进皮肤破损处,如同把把小刀凌迟着骨肉。但是那时候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疼,相比越来越严重身体脱水,这种皮肉痛完全不算什。
躺在看守所铁架床上严谨,仿佛在重温十几年前那幕。身体在出汗,却不知水分从何而来。口渴,渴得内脏像火烧样。远近记忆都逐渐模糊,唯清楚感受,是身体里水分在点点流失,好像生命在点点离开样。
“水……”他唇边逸出模糊呻吟,却没有人听见,只在室黑暗中化作丝含混回音。
“乓”,又声,枪声很远,身边人却倒下。
他从来不愿看枪口下倒下目标,不愿看见血与尸体,但是这次,他却以三十厘米近距离,亲眼目睹最亲密战友胸前绽开朵刺目血花,亲眼看着鲜血如何滴滴流尽,生命如何点点消失。
点儿冰凉液体缓缓滑过严谨面颊,他嘴唇哆嗦着,用已经完全嘶哑声音,轻声唱起首歌:“你说你无悔……这军装穿过回……你说你无悔……这岁月铸成丰碑……你说从军如诗如画……这像是生命中朵蜡梅……”
看守所在十几个小时之后才发现严谨异常。管教干部开门进去时,他已经意识模糊。严谨被抬上担架,监室门打开,吹进股清新风,那饱含春日湿润温暖气息晨风,让他暂时清醒会儿。他感觉自己如同置身水底,正穿过黏稠昏暗世界,努力向上方光亮处爬升。神志清醒瞬间,他听到担架旁边警察对话。
“不是说他特种兵出身嘛,也这不济
严谨睁大眼睛,希望能像十几年前样再次看到绚烂流星,但他眼前,此刻却只有无所不在黑暗。而且那黑暗密度似乎在点点增大,每吸口气,其中大半像是包含着那种说不出黑色杂质,然后整个肺部都似充满黏稠黑色液体。他想坐起来,可是力不从心,他吃力地呼吸着,记忆变得更加混沌,梦里回溯过多少遍熟悉场景又回来。
亚热带密林,阳光剑样从茂密树叶间投射下来,身边有不知名小虫在不停歇地蹦跶,也有青灰色小蛇在手边无声地游走。
“注意,目标出现。”
“距离?”
“八百七十米,正在接近。风向偏右,四分之三,修正,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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