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竖八沟巷就律倾斜,流水最后在低洼区中心形成个大涝池。以前是有台抽水机把涝池水再抽出来引入低洼外地下水道流走,现在三天三夜雨下得猛烈而持久,涝池水抽不及,水就倒流开来,涌进几乎半人家。柳月跳过院墙豁口,顺子娘还没有盛殓去火葬场,身盖着张白色床单停在家里。家里虽然没进水,小院里水却快要齐平台阶,顺子媳妇和顺子胖儿子,头缠白纱条在尸床前摆设灵桌下烧纸,哭已经是哭过,因为来帮忙救灾人多,便再没哭。顺子边用手在小院门口筑个泥坎儿,边用盆子向外舀着水泼,边给新来探望熟人在说:“下雨,也没去街上摆烟摊,颠倒头在床上睡,个夏天乏劲都来,越睡越是睡不够,就被哐声惊醒。想,这又是什倒?出来看看,那边茅坑墙倒。这几日谁家不倒个墙、塌个屋檐角,倒就倒吧,天晴再说。就又去睡。睡却睡不着,想娘怎地不见?娘在对面那间小屋住着,她腰驼,耳朵却灵,每有动静都是她要出来,不是喊就是喊儿子,说谁家又怎啦,快去看看呀!院墙倒得这大声响,怎不见她叫喊?就叫儿子去看他奶在不在,儿子去说不在,还以为娘去沟巷里看水。又睡会儿,尿憋,起来到茅坑去,站在那儿,却发现娘那只小脚鞋在茅坑漂着。心里就慌,弯腰去搬那倒下几块砖石,娘只手就出来,娘是在上茅坑时,被那墙倒下来活活窝死在那里。这鬼市长,他整天花钱造文化街、书画街,有那些钱怎不就盖楼房让俺们去住?!让雨下吧,再往大里下吧,把这片子房子全泡塌,人都砸死,市长他就该来吧!”旁边人就赶忙说:“快不要这说,你没看电视吗,这几天市长像龟孙似到处忙着救灾哩!听说西城门北边那片低洼地房倒三百间,人死十二个。刚才已打电话,市长立马就要来,你可千万别说这话!市长心盛盛地来救灾,肯定要下决心拨款拨物给这片居民。市长也是人嘛,你话说得难听,他不生气?生气该拨百万救灾费也可能只给五十万。”顺子点头,双手接过个邻居跑去买来童男童女泥塑,眼泪流着进屋摆在他娘灵桌两旁,跪在那里老牛般地放哭声。
柳月不忍心见人哭丧,忙踏泥水往别处去。听见远处有车响,有人声,顺个窄巷脚高脚低走过去,裤子又成两筒泥水,就看见有人肩上扛摄像机在拍摄。堆人,有抬三台抽水机往那边跑,有扛塑料布捆,有医生,有担架。柳月便看见庄之蝶。柳月走过去,扯他后襟,说:“庄老师你真来?”庄之蝶说:“市长打电话要来现场看看,怎地不来?!老太太没事吧?”柳月说:“甚事也没有,她只让你去给大伯烧纸,说大伯今天回来。”庄之蝶说:“怎走得开?这儿忙活完,可能还要到西城门北边那片低洼区去。”柳月就回身走,却又返回来,悄声问:“哪个是市长?”庄之蝶指指已走入巷头群人中那个高个。柳月说:“当市长倒还这辛苦!”庄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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