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琴师心艺与此相同?”
“正是,鼓声动人心,但‘反复训练’才是关键,常人闻鼓心动,声消心静,将士闻鼓振,再闻再振,如攀高峰,步步上升,直至巅峰,弃生死、忘悲欢,心杀敌。草民初学琴时,也学庸人立下许多规矩,非得焚香沐浴,选静室,专为二知音而弹。此后偶遇名师指点,将这许多规矩纳入心中,又忘却,琴音起,如战士闻鼓,琴音再起、三起,草民心中已在浴血奋战。待到人声响,草民如战士闻金,舍兵退后,绝无眷恋。”
韩孺子赞道:“好个‘心艺’,
韩孺子有点感兴趣,“手艺是抚琴,心艺是什?”
“返心自守,不为外物所动,草民抚琴之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虽处悬崖之上,如在广厦屋中,纵有电闪雷鸣,草民只闻淙淙琴音,外人可断琴音,不可扰琴意,草民谓之心艺。”
“好个心艺,倒比手艺更难些。”
“知者陛下。陛下欲知琴,手艺、心艺两样,陛下对哪样更感兴趣?”
韩孺子听过《乐经》,对宫、商、角、徵、羽不是很喜欢,于是道:“愿闻心艺之道。”
和尚作法、道士传授房中之术,个别大臣甚至就在奏章中对皇帝提出详细建议……
当今皇帝也面临着同样处境,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臣子却希望能够尽快见到太子。
韩孺子能理解母亲与刘介等人急迫,但他不会接受,因为前朝那位皇帝最终也没有得到个儿子,反而在三十多岁正值壮年时候早逝,虽然史书中照例隐讳,但韩孺子已能看懂,那位皇帝死于纵欲过度。
泥鳅进来点灯,在地面上铺席摆桌,琴师父女很快到来,拜见皇帝,准备抚琴。
“且慢,朕听琴多日,却连琴为何物都不知晓,有劳张琴师为朕稍加讲解。”韩孺子直在行军、劝农,直到今天才有闲心解下瑶琴。
张煮鹤伸出左手,在琴弦上轻轻拨,整个人顿时变,之前还是跪在席上毕恭毕敬老琴师,突然间已是能与帝王分庭抗礼世外高人,腰身笔直,神情淡漠。
韩孺子听过次父女二人现场抚琴,当时只在意琴声,如今却看到人变化。
“音者生于心,心者动于音。千万将士,闻角而起、闻鼓而进、闻金而退,其音虽易,其动甚大。”
韩孺子点头,“天下四方军旅,莫不以乐器为号令,必有道理,朕不通音律,却能为空音曲所动,也是同样道理。”
“陛下高见。”张煮鹤手只要离开琴弦,立刻就恢复为察言观色老琴师,“仍以将士为喻,鼓声振奋,只需反复训练,将士闻鼓声必生踊跃前进之意。”
张琴言跟往常样低头,张煮鹤跪在席上向皇帝磕个头,然后道:“草民之幸,请问陛下对瑶琴解多少?”
“无所知……知道它有七弦,而且听说抚琴忌讳不少,张琴师倒不见有何推脱。”
张煮鹤笑道:“琴师乃是美称,草民其实是琴匠,自幼专攻此艺,手熟而已,何来忌讳?”
“张琴师过谦,如有忌讳尽管提出,朕不会强人所难。”
张煮鹤再次磕头,“谢陛下关心,草民出身于市井,周旋于馆楼府院数十年,遍访天下名师,不仅习得门手艺,还有门心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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