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名太监,缓步走到圣军师面前,背对灯笼,居高临下地俯视犯人,圣军师挣扎着起身,昂然回视,个子虽然矮些,气势却点不输。
“叫杨奉。”
圣军师重新打量番,突然大笑,“原来你就是杨奉,特意从云梦泽回来?哈哈,还以为赫赫有名杨狗是个多不起人物,原来只是名普通太监。”
“彼此彼此。”杨奉平淡地说。
“怎着?几大法司用尽刑具都没达成目,你只凭张嘴就想来说服?”
圣军师嗓子沙哑,终于觉得无趣,躺在地上哼哼,肚子倒真是饿,就算是腐臭肉,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开门声,圣军师坐起来,伸伸腰、扭扭脖子,哑声道:“以后能不能准时点?耽误老子休息,不知道正在梦里和玉皇大帝聊天吗?”
牢门打开,进来两人,并非狱卒,圣军师认得其中人是审过自己多次金纯忠,还有人却不认得,于是多打量几眼。
那人提着灯笼,这时放在地上,问道:“就是他?”
金纯忠道:“是他。”
圣军师四十来岁,身材瘦小,其貌不扬,骨头却挺硬,连番遭受酷刑,就是不肯招出韩稠,每次被问道时,回答都差不多,“皇帝杀个大臣还不简单,何必找帮忙?”
与其他犯人不同,他没有被关在京兆尹府监狱里,享受特殊待遇,住进刑部大牢,几乎每天都要接受不同部司审问,他早已习以为常,今天没人来拖他出牢,反而不习惯。
“嘿,狱头儿,到时候,老子今天‘竹笋炒肉’还没吃呢!”
刑部大牢位于地下,房间不是很多,关押却都是重犯,圣军师喊话之后,深处传来稀稀拉拉掌声,还有隐约叫好声。
圣军师来兴致,坐在草席上,放声高歌,晃动身上锁链当乐器,唱是首下流小曲,从狱卒往上直到皇帝,家中女眷都逃不过他编排。
“像咱们这种人,本事都在嘴上,不用嘴还用什?”
圣军师稍稍愣下,收起脸上狂傲神情,言辞却没变,“跟你不是种人,圣某顶天立地大好男儿,你是朝廷鹰犬、皇帝走狗,咱们没有共同之处。”
杨奉转身,在狭小牢房里转半圈,既不反驳,也不生气,“云梦泽挨不过今年冬天。”
“老子不是‘他’,老子叫圣军师。”
“相貌与传言致,脾气不太像。”陌生人道。
“你是哪路神仙?还打听过脾气?”
那人没有回答,侧身向金纯忠点下头,金纯忠退出,将牢门关上。
“牢房里审问,有点新鲜。可你就个人,不会是被关进来给做伴吧?老子对太监没兴趣。”
两名狱卒拎着棍棒走来,隔门怒喝,圣军师却唱得更起劲儿,他是朝廷要犯,受审时频繁挨打,在牢里却没人敢动,万出状况,狱卒们可承受不起责任。
“拿抹布把他嘴堵上。”名狱卒说。
“给他加餐,抹布越脏越好。”另名狱卒迎合,两人转身离开。
圣军师大笑,“你们两人婆娘最脏,都送来吧,老子来者不拒!”说罢又唱起来。
过去很久,狱卒直没回来,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臭味刑部大牢,好像找不到块肮脏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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