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脑中有些混乱,愣晌,茫然望向窗外。
雪落无声,夜过去,亭台楼阁矗立在琉璃世界中,窗前红梅在雪中怒放,枝斜欹枝桠悄然探进窗扉。
滕玉意走到窗前,抬手拨弄那俏皮梅枝。
正当这时,院门口出现个身影,那少年冒着冉冉风雪,径直穿过庭院,滕玉意凝神看,是表弟杜绍棠,这半年他结实不少,从前像株细弱杨柳,如今看着也有松柏之姿。
进屋时,杜绍棠大氅和斗笠上堆满晶莹雪花。
她重病这几个月,是父亲和姨母表姐衣不解带照顾她。
她在长安,姨母和表姐便昼夜待在滕府。
她回扬州,她们就同来扬州。
尤其是阿姐,她病中夜间离不开人,阿姐便整晚在榻边陪着她,几月下来,人都瘦大圈。
想到此,滕玉意心疼不已,上前搂住姨母和表姐,把头埋在她们颈窝里,安静会,忽道:“记起来。”
战役中,阿爷不慎中尸毒,命虽侥幸保住,但整条左腿都没。她病重时候,父亲自己身体也未愈,却仍支撑着病体,寸步不离地守护她。
前些日子她去书房找阿爷,刚巧听到茶盏摔落声音,阿爷尚未适应自己身体残缺,本想下地为自己斟茶,却不慎摔倒在地。
阿爷那刻狼狈,深深刺痛滕玉意,自她有记忆起,阿爷便总是巍峨如天神,如今光是站立都如此艰难。
她奔进屋搀扶阿爷,过后总去前院陪伴阿爷,阿爷倒是丝毫不见消沉,为安慰女儿总说:“不过丢条腿,便是双腿尽失,阿爷也照样能上战场。”
算起来,滕玉意已经醒来半月,她病愈后精神头差许多,动辄会发怔,但行走还是自如,只要阿爷不见客人,她便会待在书房里陪伴父亲,不是捉袖帮阿爷研磨,就是帮阿爷读信。
杜夫人让人把暖炉递过去,杜绍棠却笑说:“儿子哪还用得着这个。”
他举手投足间沉稳不少,进屋后脱下大氅和斗笠,顺手将手中那包热气腾腾物事递给下人。
“扬州城新开家饆饠店,儿子路过时凑回热闹,没想到味道跟长安韩约能家差不多,问店家,果然是韩约能远亲,店家说他为学这门做饆饠厨艺在长安整整待三年,前阵才回扬州。记
杜夫人和杜庭兰呼吸滞。
“表姐被册立为太子妃。”滕玉意昂起头。
听说尚书省和礼部已经拟定太子和表姐婚期,但是表姐为专心照顾她,度缺席皇后筵席,太子非但不恼,还请求圣人和皇后对表姐大加赐赍,太子说,阿姐玉壶冰壑,是世间难觅佳偶。
“阿姐,太子是个好人。他这样维护你,可见是真心喜欢你。”
杜庭兰握住滕玉意手酸楚地望着她,杜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除这个,你就不记得别?”
天气越来越冷,但父女俩相处时,屋子里总是温暖如春,滕玉意偶尔抬头,常能看到阿爷目光复杂地打量她。
这种目光,近日她也老在姨母和表姐眼中看到。她忍不住问父亲:“怎?”
“好孩子,你都不记得?”
记得什?滕玉意回内院问姨母和表姐,不料她们也满怀希冀地问她:“是不是想起什?”
滕玉意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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