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茂大爷这天清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来拣狗粪。——他正在生四姑娘
气哩！
再过半个月就满六十五岁许茂老汉，高个子，宽肩膀，面目严厉。他已经到
那种享受庄稼人荣誉年岁。这
辈子他养九个女儿，有些顽皮小青年背地里称他做“女儿国国王”，可谁也不敢当面这样称呼他。多年来，他是以自己勤劳、俭省美德深受般庄稼人敬重。单看那座带石头院墙三合头草房大院，就很有点与众不同气派，宽敞、明亮。这正是他自合作化以后逐年辛勤劳动见证。当年女儿们在家时候，依着各自爱好种在院坝里花草树木，如今虽然她们大都离开这座院子，却还照样年四季轮换着开花。院子里鸡鸭成群。猪羊满圈，谁见都会说老汉日子过得不错。
清早，许茂老汉刚刚跨出房门，便看见四女儿从外面搬许多石头进来，在院子西墙角上那间堆放茅柴用孤零零小屋屋檐下，已经垒起个小小灶头。机敏老汉眉毛霍地抖动下，站在自己高高阶沿石上，厉声问：“咋个？你……垒起那些石头干啥子？”
四姑娘转过脸来，对大眼睛闪着几分忧郁光，对老人赔笑道：“爹，
正要给你说呢，……不走……”
老汉不相信自己耳朵：“说啥？”
“不走。”四姑娘直起腰来，向老汉走近两步，拍打拍打怀里泥土，淌着汗瓜子脸上现出红晕：“想这几天，实在是不走好。”
“你说啥？”老汉像突然遭雷轰，直气得横眉竖眼，跳起脚吼道：“胡说，哪有这样撇脱！哼，哼！”他气得鼻子打响，说不下去。
老汉本来就极不赞同四姑娘离婚。在他看来，郑百如是个大干部，在葫芦坝上掌着实权，那是惹不得，撕破脸皮更不划算。偏偏公社妇女主任竟然给予支持，法院也批准，虽然向来注重面子老汉，总认为这是件丢人现眼事情，却也不敢阻拦。离婚以后，公社又同意四姑娘搬回这个早已没娘“娘家”来住，老汉心上就像顶着根棒槌，很不顺心，成天黑着张脸。直到两个多月前，居住在本队三女婿罗祖华受三姑娘之命，在耳鼓山上托亲戚给四姑娘找到个可以落脚人户，前不久老汉又亲自上耳鼓山走遭，得出结论：“可以。”答应那个中年丧妻男子，在他做生那天下山来，以便当着他全体女儿、女婿和亲戚们，正式把亲事确定下来，并择定个就近日子成婚，把四姑娘送上山去。他这年来不舒心，才觉得轻松点。可是，事到临头，四姑娘公然宣布“不走”，真是鬼迷心窍！老汉简直忍受不啦！
“你老人家莫生气啊！……”四姑娘见老汉马起脸不说话，凄然说，“请你老人家看娘名下，拨给这间破屋。……辈子就在这儿，做些吃些。能做。再苦再累不怕……”说着，垂下她那好看长睫毛，积蓄多日眼泪，像断线珠子，扑簌簌滚过脸颊。
“爹，吃饭啦！”老九许琴从灶屋里出来招呼。老汉仍然在很响地喷着鼻子，吓她跳。她走到四姐身边，四姐扶着那间破屋小门框，头埋在手腕子里，低声抽泣。九姑娘愣愣地站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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