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二十四岁、亟待出嫁
姑娘，自己已经找上
对象，是城市里。她请老汉“过目”，不外乎是个
般手续问题罢。她爱情胜过她孝心，当父亲要是同意当然好，要是不同意呢，那也无关大局。现在，七姑娘当着店堂里同事和顾主们面，毫不羞涩地撒着娇，连推带拉地把她父亲请到楼梯口。
“他在楼上，你去看看嘛！”漂亮七姑娘喘着气推着老汉说。
顾主们莫名其妙地望着这父女二人。供销分社营业员也都停下手上活计，说道：“许大爷，你去看看嘛，蛮不错。”
事已至此，许茂老汉由不得自己，只好由七姑娘扶着膀子，步步登上楼梯。
楼上是几间小小宿舍，父女俩停在个门口，许贞向着屋内脆生生地叫道：“小朱！爹来。”
许贞看见她爹还没有等到吃午饭时候，果然就转来，心里好高兴！忙拉老汉上楼去休息。
但老汉执意要回葫芦坝。
七姑娘娇嗔地对她爹说：“爹！人家给你说事喃……”
什
事啊？老汉已经忘。他脸上灰白色牛角胡子打颤，坚持从柜台底下端出背篼来。
七姑娘有点嗔怪地说道：“爹，你只关心姐姐她们，就不关心
事？”
门开。面前站着个人，首先映入老汉眼帘是抹小胡子。老汉心里“咯噔”下，定睛看：小胡子、塌鼻、阔脸、长发……像见着鬼似，老汉愕然而且瞠目结舌。羞耻和愤怒，像火样烧烤着他心，不敢看，不愿看，撇转脸盯着楼板。然而，这盯，却盯着那个使老汉今天受尽凌辱油罐——确切地说，应该是那位远来女人李二嫂油罐。
墙脚边楼板上排放着七八
老汉这才抬起眼皮，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丰满、艳丽得有几分俗气大姑娘。这几年这个姑娘少有在老人身边，他也确实少有想到她。但岁月流年，不知不觉中老七已经二十四岁！
“唉！”老人轻轻叹口气。
虽然许茂有偏心，不大喜欢这个爱虚荣、挣工资却不往家里捎钱女儿。然而，天底下切做父母那种共有本能，还是唤醒着许茂不能不想想有关她终身大事问题。“唉！”他再次叹口气，到底回忆起老七在个钟头前，曾说过“耍朋友”话。
社会是人们最好教师。不识字思想家许茂学问全都是从他对于社会问题思考和比较中得来。在这方面，他并没有半点不切实际幻想和虚荣心。尽管人人都夸他女儿们个个“又长得好，又能干，但他从来不听别人怂恿，在城市里给找女婿。他要求他女婿们都是有根有底厚道老诚又能干庄稼人出身子弟。
七姑娘归宿问题，对老汉来说，是个新问题。按照近年来社会上形成条没有成文“规矩”，农村姑娘参加工作，吃上公粮以后，她们和她们父母都自然而然地认为：如果再在农村里找个女婿，那就太不明智。有些甚至采用“不跟你耍”办法与自己原来未婚夫刀两断，如果这个未婚夫依然是个农民话。这种“到哪个山头唱哪个歌”风习，真是“实际”得不能再实际。但是，作为实际家许茂老汉却并不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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