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将近两天时间和这片沼泽独处,他站在岸边,望着遥不可见彼岸,次次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少年迎着暗夜,孤独又绝望呐喊,永远也等不到天亮,望不见曙光——
直到重新踏在这片土地上,他才发现自己直游弋在万丈深渊里,徘徊在汪洋大海中,日复日等待救援,从未真正自由过。
小雨延绵又匆忙,从两天前直下到今天,貌似短暂间歇后将破空倾盆。
贺丞收起伞,拦住恰好驶到他身边出租车。
“去哪儿?”
南方小镇刚落场雨,秋天雨水湿冷且连绵,此时间隙是为重现雨幕做铺垫,空气中漫着层沉甸甸水汽,伸手在空气中挥,就能掬捧湿润水雾。
记忆中房屋已经被推翻,这条街道也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家家户户小院均不见,取而代之是市镇高楼,医院,广场,和层起商铺。这些现代化气息浓厚建筑矗立在土地根基之上,牢牢扎根。仿佛它们已经在此存在许久,久到无从追忆。似乎这片江南雨幕中充满绿意水乡柔情小城镇从未经历过闭塞,落后那些日子。
时光就像场飓风,推墙倒桓,瓴掀破瓦。风声呜咽且强悍卷走切曾经流过血埋过尸土地,在土壤中洒下把和平种子,悉心培育着种子破土发芽,在飞速流逝时光中疯狂生长,长成片围城大树,树下浓阴就是栖息魔物心影。
城里人出不去,城外人进不来。
那些伴他如影随行生生不息厄难般回忆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时间抛弃,遗忘在落满尘埃,生满苔藓角落。像个受伤,抑或年限将至濒临垂死老兽样匍匐在没有光明角落里,苟延残喘着,等待世界把它遗忘,等待它尸骨化成灰,飘散在改天换地飓风中。就好像这个世界它从来没过,从没给任何人带来过无法弥补不可挽回伤痛和苦难。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穿着样貌都不俗年轻男人。
贺丞双手撑着伞柄,像拄着根拐杖似放在身前,看着窗外迷沱小雨中江南街景,道:“松山福利院。”
绿林绵延郊外,福利院大门口,贺丞从出租车上下来,仰头看眼竖在雨中福利门牌,没有撑开手里伞,穿过大门走在被雨水打湿甬道上,朝甬道尽头教学楼走过去。
福利院院长从看门老头处得知他到,于是领着两三位得闲老师等在教学楼门口,见他走到门首下,便走下台阶迎他几步,热情
‘他’就这轻易被遗忘,被原谅。
或许没有人原谅‘他’,但是无人追究‘他’,无人记得‘他’,但这就是对罪恶宽恕,对受害者苦难延续。
那座小院,现在已经盖成座医院小院,曾经囚禁他年多小院。虽然外貌已毁,根基塌陷,但是在他心里,已经化成根系腐烂沼泽。
贺丞立在迷沱阴雨中,打着把黑色伞,雨雾打湿他镜片,使他眼神看起来迷蒙,又冰冷。
院子对面小公园被建成座广场,广场中依然有为孩子设置跷跷板和秋千架,只是当年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陪他度过整个四季轮回小女孩已经寻不见,就像那个人样,似乎从未出现过。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