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晴日,真觉得太挑人爱,天井里窥俯下来苍空,和街市上小孩们欢乐噪声,尽在诱动游思,使个人坐在房里,感到许多压不下去苦闷。勉强想拿出几本爱读书来镇压放心,可是读不几页,心里,就会想到北门街上在太阳光里来往群众,和在那戏台前头紧挤在块许多轻薄少年光景上去。
在房里和囚犯似走来走去走半天,觉得终于是熬忍不过去,就把桌上摆着呢帽拿,慢慢踱出旅馆来。出那条旅馆横街,在丁字路口,正在计算还是往南呢往北中间,后面忽而来只手,在肩上拍两拍,骇跳,回头来看,原来就是昨晚那位小白脸陈君。
他走近身边,向说几句恭贺乔迁套话以后,接着就笑说:
“刚上旅馆去问过,知道你行李已经搬过来,真敏捷啊!从此你这近水楼台,怕有点危险。”
呵呵呵呵笑阵,倒被他笑得红起脸来,然而两只脚却不知不觉竟跟他走向北去。
别有神气。们正在翻看照相,批评她们唱做时候,门外头车声杂谈声,哄然响下,接着果然是那个姥姥,背着包袱,叫着跑进屋里来。
“陈先生,你们候久吧?那可气皮车,叫来叫去都叫不着,还是走回来呢!她们倒还是没快,你说该死不该死?”
说着,她走进房,把包袱藏好在东北角里布帘里面,以手往后面指说:
“她们也走进门来!”
她们三人进房来之后,房内空气就不同。陈君笑话,更是层出不穷,说得她们三人,个个都弯腰捧肚笑个不。还有许多隐语,简直不能解,而在她们,却比什都还有趣。陈君只须开口提个字,她们正想收敛起来哄笑,就又会勃发起来。后来弄得送酒菜来茶房,也站着不去,在边上凑起热闹来。
两人谈着,
这晚说说笑喝喝酒,陈君直闹到两点多钟,方才别去,就在那间四十八号大房里,住晚。第二天起来,和账房办个交涉,总算把迁居问题,就这在无意之中解决。
三
这间房间,倒是间南房。虽然说是大新旅馆最大客房,然而实际上不过是中国旧式五开间厅屋旁边个侧院,大约是因为旅馆主人想省几个木匠板料钱,所以没有把它隔断。租定这间四十八号房之后,心里倒也快活得很,因为在看来,也算是很麻烦件迁居事情,就可以安全简捷地解决。
第二天早晨十点钟前后,从夜来乱梦里醒过来,看看房间里从阶沿上射进来阳光,听听房外面时断时续旅馆里茶房等杂谈行动声音,心里却感着种莫名其妙喜悦。所以起来之后,就和旅馆老板去办交涉,请他低减房金,预付他半个月房钱,便回到城外公园茅亭里去把衣箱书籍等件,搬移过来。
这天是星期六,安乐园午后本来是有日戏,但因为昨晚上和她们胡闹晚,心里实在有点害羞,怕和她们见面,终于不敢上戏园里去。所以吃完中饭以后,上公署去转转,就走回旅馆,在房间里坐着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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