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房间妈妈回顾自己生活。这生前二十八年她和住在起,先和外婆,后和妹妹同个房间。之后和丈夫住在间单位宿
,像是早晨出门上班时太仓促。有散散漫漫走下去,走开,又回头寻找自己朋友,随即聚拢。
看着这个个生活着人,妈妈边哭边走在地铁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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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迎接那个度即将到来小姑娘时(起名叫念宁,英文名Nina),妈妈不打算像她对大夫说那样把房间漆成粉色或蓝色。她认为应当选择种让谁都会快乐颜色,在柠檬黄色、青草绿色、太阳橙色中挑绿色。她热诚地布置房间。如今这里成为她书房,书架和挂画挡住两面绿墙。
每天夜里,爸爸睡着,妈妈在床上躺会儿,闭着眼睛,滴两到三滴眼药水放松下来。待他呼吸声变成低低鼾声,像运转不良老式抽油烟机开着磕磕绊绊档,她就起身,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倒杯热水,到书房绿墙下坐着,看杂志。有时她什也不做,坐进阳台上藤椅,盖张薄毛毯在身上,听不远处黑漆漆大海在夜间发出潮声。有时她不知不觉睡着小会儿,再在凉意中醒过来,再过会儿,小区旁街道就有洒水车和垃圾车开过,将要天亮。她房间就不再属于她,又是她和爸爸共同家。
孩子去世后,她先是失眠,其后在药物作用下睡得太多,之后又失眠。她发现在这个年纪她终于拥有自己房间,年近五十、被迫女权主义者,享有不情不愿自,在命运中随波逐流之后享受既像惩罚又像补偿自由。
起初睡不着那段时间里,她很少想孩子,却总想起自己小时候,好像获得某种倒退式新生。亲人们说这样不行,她就开始服药,让心情好起来东西。之后她发现自己容易忘事,就停掉。人们怎不劝爸爸服药?就好像女人都是情绪,女人无法控制自己,女人睡着与不睡着都是不情愿,女人应该调控。
那些药片也让妈妈不再做梦。本来在失眠之后入睡短暂梦里她经常梦到逝去多年外公外婆,还有高考。偶尔在梦里她也能看见孩子。孩子点点大时候长得不太像爸爸,爸爸是长眼睛,孩子是圆眼睛,爸爸是方脸,孩子是心形小脸,额头圆,出生后两天酒窝就清晰可辨。她常常主动说,这孩子五官不太像爸爸。大家反而都说,可真像!就好似要为孩子辩护,找出孩子和爸爸越来越像证据,头顶上旋也在同个位置,人中也是那深,也是上端有点尖耳朵,耳朵位置生得高,这骨相绝对聪明。那时这些别人挖掘特点让她有点新奇,就仿佛她不那解自己孩子,不够注意孩子身上细小部分,比如她当然知道孩子耳垂很大,但她没来得及发现孩子耳廓有点尖。
孩子去世后,她也惊讶地发现很多关于孩子事。有位老师提起,孩子和同学传递情书,老师发现过。她想知道那个同学是谁,去找那个同学聊聊孩子。也许老师看她太热切,也许怀疑她有追究同学或学校责任打算,随即改口,说记错人。
还有个孩子同班同学告诉她,孩子生前爱喝桃汁。妈妈哭,她在家只买橙汁和苹果汁,孩子没有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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