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什都可能做得出来,教授想。但是入口没有安检。如果有人带刀怎办?
他用力睁睁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有些人明显是疯子。来到医院后他脑子好像转得慢些,又觉得自己居然在用管理者而不是病人想法考虑问题有些好笑。
他上午十点半就回到家。为让自己更镇定,路上他还拐去菜市场,买鱼和把葱。他想到,假如寻常医院像菜市场,精神病院就像菜场小贩穿着同样衣裳走在去参加集体葬礼路上。在楼下他躲开辆正在倒车银
承,同时似乎逐渐放弃他并赐给自己自由。她生活很满,活得脆生生,临近中年时,她工作越来越忙,儿子上初中,她就要求寄宿。她在家中养满绿色植物,哼着歌浇水。教授带着好奇心观赏夫人在小阳台上制造出浓绿森林般温室,这超越他知识,他只清楚出野外时要避开哪些有毒植物。她开始喜欢看球,越来越喜欢。这向来不是他爱好,他怀疑过是否她有个爱好利物浦队情人,这至今是个谜。她生活节律看起来始终是简单。如今她老,不再上班,注意力焦点是她暂时负责喂养邻居家小狗。欧文,听着亲,夫人说。
邻居家出国照料外孙,扔下欧文,这是条身材小老狗,有心脏病,咳嗽,没有力气爬楼梯。夫人给欧文煮鸡肝饭里拌入心脏病药物胶囊里碎颗粒,掰开嘴,喂它吃,像哄婴儿睡觉样安抚它边打喷嚏边发出低声呜咽,每天三次抱它外出散步,与其他遛狗者结下友谊。她管她们叫狗友。
会不会是阿尔茨海默?老年痴呆,失智,不是什神经性?她问。
不可能。教授理智那部分知道另部分异动。他能感觉到是理性而不是思想以恒定而不可控速度离他而去,三个月后或许他就只能说出碎裂语句和不堪狂想。
那你应该去医院看看。她给出不嘲弄也不委婉冷静判决。
但欧文每天得遛三次,早晨、中午、下午。她没办法在医院待上半天。他可以请研究生或者院办小丁陪他去。
她没有问他究竟是什感觉。他本来准备好要告诉她那些新生蚂蚁啮咬,告诉她他如何试过止疼片和镇静剂而最终排除其他可能性。失望让他独自哭会儿。他也想告诉她分床睡二十五年后,他现在渴望她衰老身体,她睡在大约十五米之外卧室,他房间在书房和厨房之间,每夜爬满蚁群。
*
第次去医院无功而返。教授在医院大厅被吓回来。这里缺少普通医院那种急冲冲拥挤和近乎欢快嘈杂。在普通医院里,人们总是在聊与带他们来到医院这十分具体身体正在经受痛苦无关话题,谈人多、排队、挂号难度、医生声誉、对方家里孩子。那些谈话,那些排队中左冲右撞,像没头苍蝇般乱闯、奔跑和推搡,咨询台敷衍,保安高傲,时不时爆发小争吵,有种热烈焦躁气息。
大厅如同透明密封罐,十分安静。有人在低声询问方向。没有血迹,没有捂着脑袋人或者轮椅,人们并不互相搀扶照看。他明白个显而易见事实:来这里人没有身体损伤,他们损伤不能直接看见,藏在某些更深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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