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已贺到家时白银已经睡,他蹑手蹑脚从阳台上拿回几乎被他弄烂那双红鞋藏进自己房间。他把它们摆上写字台,已然忘记它们本身携带着不清洁和不卫生,正如同大多数人对于钞票态度。多数人很少能静下心来体味钞票本身是多肮脏,因为多数人对钞票都有强烈欲望,这种欲望强烈能够使切警觉和挑剔向后退去直至消失。此刻白已贺对这双高跟鞋便有类似于对待钞票好感,他抚摸它们玩味它们,他职业还使他看出这不是双产自中国皮鞋,更不是他那家鞋厂所能制作。他拿过那只完整鞋将它翻个底朝上,用个大拇指在鞋底中部片污垢上摩擦阵,排烫金小字便显现出来:MADEINITALIE——意大利出品。于是白已贺再次想到命运。
ITALIE是白已贺多年来直讨厌个词,他甚至为此想调离这个与ITALIE合资鞋厂。而今命运脚步正是通过这双MADEINITALIE鞋子,通过女儿双小脚突如其来地向他走来,像是提醒他不要忘记从前旧事,又似乎是对他生活不幸种补偿,压抑在他胸中多年郁闷和仇恨就点滴地释放开来。是,他胸中有郁闷、有仇恨,他仇恨切比他过得好人,他做梦都在盼望那些有权有势人倒霉。那此刻他郁闷和释放、人间切好运和倒霉就股脑儿装在这双鞋里。白已贺摆弄着这鞋,不断长出着气又长吸着气,他想现在他最应该做就是睡个好觉,然后按部就班地开始他下步行动。临睡前他来到女儿房里看看正在熟睡女儿,女儿无疑是今天这件事情“创造者”,这又使白已贺生出些许心酸。可他转而又想,女儿终生也不定知道她究竟为她父亲创造什。
待到白已贺走进卫生间洗脸时,忽然前所未有地发觉这只能摆放个蹲坑、个脸盆架卫生间窄小和穷酸。他想起有次女儿在看完个美国电视剧之后对他说:“爸爸,咱们家什时候能有个大浴缸呀,好让也躺进去弄身肥皂泡!”而白已贺能做,只是每星期领白银去厂里公共浴室洗个澡。他自己洗脸甚至连香皂也不用,他正在攒钱给白银买电子琴。
白已贺边想着边抓起那块通常只属于女儿力士香皂开始洗脸。他把香皂用得挺狠,搓遍又遍,香皂沫弄满脸,把两只眼蜇得生疼。他想这就是挥霍吧,这就是奢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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