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个达雅克伐工说,“们每放倒棵树,都要祭拜番,请树神栖身别处去……中国人总是笑们……”
大伙盯着江上,拍掌吹口哨鼓噪,对岸莽丛飞出只夜鹭和只鱼狗,前者飞向上游,后者飞向下游,喙张爪开,像脱榫飞斧,随后又飞出数只野鸟,从左岸扑向右岸,从右岸扑向左岸。江中戏水工人围成个圈子,和岸上工人起拍掌吹口哨鼓噪。巴都挨着根又根伐木数年轮,仿佛工匠趴在石壁上描受难圣者体毛。雉看见个达雅克工人钓上头菜刀般怪鱼,那怪鱼上岸后四处伤人,划破两个工人脸和手。
“这家伙……提起女人就受不……”
“整条巴南河快被他掀翻……还不出来呢……”
“是啊……你看他鼓动波浪,可以击沉艘油轮……”
上棒棒糖堆成三角丘,远看像度假小木屋。水上棒棒糖集中江河左边,准备随水流漂向下游海口。长舟虽然沿着右岸航行,但仍有两截失控棒棒糖突然脱离航线,犹疑地或果断地亲近长舟,紧傍着不放,费巴都和雉许多功夫。长舟仿佛被江面粘住。斗犬声软弱,完全被电锯声掩盖,最后两句歌词也彻底被粉碎,只有旋律仍然像电锯铰链、马达螺旋桨轰轰咻咻空洞地转悠。巴都哼唱歌谣虽然歌词变化多端,但每句旋律大致相同,只有其中两个音符拔高或压低,拉长或缩短,转强或转弱。巴都熄马达让长舟傍着岸边根浮木停下。恰是十点休憩时刻,工头像吟诵回教祷告文吆喝,百多个工人先后走入岸边座小木屋,出来时手里多杯热咖啡和盘糕点,或坐或站在岸边。秀气地喝咖啡,啃糕点像蒸气火车头添木炭,华语、马来语、达雅克语、英语、印度语清楚显示族类,肤色大部分类似加奶精或没有加奶精黑咖啡。空投精子十七八岁,追卵二三十岁夸父,买膣寻欢四五十岁,不晓得多久没看过雉这种斯文人。补充完热量后,半数以上脱下衬衫短裤投入河里,有很即兴,有像完成仪式。雉带着落难华语和英语子嗣,巴都牵着达雅克语皇族,寻找谈话对象。
“母猪、母熊、母猴、母鹿不算……半年没看过女人……”
“二十多岁女人……奶着孩子……很像被遗弃痴情种……们是常撒野种……”
“不关事……从来没操过中国女人……”
“中国女人连碰都不让碰……”
“阿良……温柔点……人家女人可不是木头……”
个年轻华工左手抱着根伐木在江面载沉载浮,五官扭曲,发出野猪刨泥鼻腔呻吟
巴都伸出食指,数着截伐木年轮。
“别数……两百二十七年……数过……”个泡在河里华工说,“……放倒这种大树有种说不出口快感……过瘾……像操个处女……”
巴都看着远方像度假小木屋棒棒糖和雨林:“伐到摩丹娜山吗?……”
“摩丹娜山?……”岸上个马来伐工说,“伐到山脚下……日本人要把整座摩丹娜山伐光,那里随便棵树都有百年以上……有得忙呢……”
巴都视线眺高,似乎眺到那看不见摩丹娜山顶:“……每棵树……都有棵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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