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顺着她手望去,河向东流到尽头便是海,水深骤增。目之所及最远处有个岛。
“去那个岛上?”句芒问道。
小青点点头:“对,但竹篙够不着海底,得请它们来帮忙。”
说罢,她从衣服夹层取出只又小又旧埙,起身吹起来。句芒太熟悉这支调子,过去小青就是这哼着,唱着这支调子,他听着,和着,然后他便慢慢长大。
“它们来。”
“不分开就好!今早听说你再也不回来,吓得满村找你!”句芒顿顿,“这到底是个什差事?快点告诉,帮你做完们就回村子!”
“差事倒也不难,是……让海棠开花。”
句芒皱眉:“你说哪盆?这值得提吗?每天浇浇水而已。”
“不止盆。是世界上所有海棠,让它们都开花。”
句芒睁大眼:“全世界海棠?都要浇水修剪,肯定忙不过来!”
“……你说嫁就嫁?可比你大。你还没桌子高时候,是谁背着你,给你摘柿子,给你吃糖?”
“但这些年长高,你却直这副模样。肯定有天,年龄就比你大!”
“年龄不是这样算。”小青忍住笑,冲句芒招招手,“那你过来,上船来,陪起去南溟。”
“去南溟做什?”
她抿着嘴想想:“……等这趟差事办完,就都听你。”
爱是什?
句芒觉得海棠花很美,现在,他想每年都把春天带回来。
少年句芒在晨雾里奔跑,汗水被深深浅浅地甩到泥地上。
村子三面环山,溪水盈盈绕,这里围屋圈套着圈,瓦是青色,句芒就从个个青色夯土圆环中穿过。
句芒感觉到,海面之下看不见生物正牵引着他们,小船行进速度骤增,激流在船舷边卷成密集细小旋涡。
等靠近南溟,他才看清,那小岛悬崖上烧着灶,灶上放着口锅。
锅和炉子都很大,扣下来也许跟村里围屋
小青看着句芒笑:“你还不明白,让海棠开花,不是浇水修剪,也不是园丁,而是春天。”
“春天?”
“嗯,春天。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把春天带回来。”
天还冷,河两岸田园风光没有醒,光秃秃,灰蒙蒙,向后匀速倒退。小青坐下,竹篙放在身旁,她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船舷上。
“你看,南溟。”
句芒没有再多问句话,向前步跨上船。船吃水不深,左右晃几下就停稳,太阳光摇晃着照到小青脸上,皮肤上有层汗珠反射细颗粒光,她眼睛像两颗甜葡萄。
二
小青弓下身子,用竹篙向河床撑,船缓缓送出去,波纹扩散开来,河朝霞被搅拌均匀。
“刚刚说可是真?这趟回来你就要……嫁……嫁?”
“只说‘们就不分开。’,可没说嫁。”
围屋和稻田被飞快甩到后头,见到小青时候,薄薄雾气压在河面还没散开,小青手里有只竹篙,模模糊糊地立在船上。
“你要走也可以,能不能带上?!”句芒喘着大气喊。
小青不回答。
晨雾消散开,句芒脸被太阳蒸熟:“你不能个人走……你……你得嫁给!”
只水鸟从蒿草中飞而过,河面出现串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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