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抵御着，警醒着，辨别着，扮演成年人
角色。她清清嗓子，说：“小勇，你再玩两天，然后就还给子涵，好吗？那是他爸爸送给他。”
小勇哼
声，伸手拽住子涵衣领，迫使他双手松开何雯靠背，跌回自己儿童座椅上，这个动作来得既凶又快，子涵“唉哟”声。紧接着，小勇拉着子涵毛衣，另只手伸进他脖子，抓住皮肤狠狠地拧起来，拧紧便不肯松开。何雯从后视镜里看见这幕，叫小勇住手，这孩子像没听见似，手腕翻，更用力。
某个时刻，笔尖下得太猛，卷面就撕破，几寸长裂口，边沿还是红，补不回来。后视镜里影像是无声，因为子涵噙着眼泪，不肯哭出声。这孩子从来就不会放声大哭，怎
打、怎害怕都不会，全是空寂泪。何雯踩下刹车，停在路中央。
她下车，后边喇叭全听不见，她几步转过去，拉开小勇那侧车门，力气之大甚至出乎自己意料，把就拉出那孩子，也不知道是胳膊还是肩膀，衣服皱缩着，像扯住兔子耳朵、猫后颈上皮，将他掷在湿冷地面上，接连几个巴掌，没头没脸地打下去。小勇起初并没出声，他完全蒙，何雯手掌跟意志样坚硬如铁。后面车不再鸣笛，司机也下车，路人渐渐地停留、会聚，有人举起手机。终于，她打够，向后退几步，碰上这些密不透风围观目光，像头困兽挣扎着撞上身后牢笼，吼声如雷。她全身都在抖着，微微发痛，痛里面又有某种畅快凉爽，热白气不断地从嘴里呼出来。
子涵还坐在车里，车门大敞着，他只是喊：“妈妈，妈妈，你别打，别打。”他扯着嗓子，听在何雯耳朵里，显得微茫而邈远。
小勇终于回过神来，他开始哭，身子在地上扭来扭去，不肯起来。他用手蒙着脸，转眼又放下来，指着何雯说：“你打
！你是谁？你敢打！”
不知道谁是谁。白雪，黑地，她觉得自己化成试卷上团笔墨，是答错考题，弹错音符，配不上考官给红钩嘉赏。原来，从来都是别人在审判她，念书，考试，弹琴，离婚，总也轮不到她给自己打分。小勇声音越来越响，寒冷空气搅起旋涡。路人还在拍照，当街,bao打邻居孩子疯女人，够得上转发万遍标题，她人际与日常正在拉扯着变形，轰塌成无数碎片，被吸进深暗渊底。小勇还在叫着：“你打！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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