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告诉她,做母亲理应感到喜悦,笼统、普遍、出乎天然人性喜悦,她没有,觉得自己定是哪里不对劲。李远说她可能太累,他懂得体恤,但是旁人理
不领情。
只要别醒过来,莉莉想,她就能保持这份母爱。爱是用来撒娇,用来抚摸,用来亲吻,唯独不是用来解决问题。在苗苗之前,她对爱理解就是这样,两情相悦,你来往,面索求,面付出。她没想过母爱居然毫无回报,甚至恩将仇报。哪怕个微笑也好。
苗苗四个月时候,第次真正地露出笑容。她对着空气笑出声来,好像为自己前几个月无理取闹感到好笑。当时莉莉正在整理床边收纳架,把上面奶瓶按照容量和功能重新归类,排列整齐,然后阵咯咯咯笑声破空而来。
从那天起,莉莉开始感受到母女之间平和宁静面。她扭过头来,冲着妈妈笑,或者把手背放进嘴里,啃得口水流到手腕上,口水味和奶味混合出股淡淡酸,浸透棉质婴儿服,闻起来像块变质糖果。苗苗笑,莉莉也跟着笑,享受片刻温存。她把女儿放进婴儿车,把婴儿车推到厨房门口,让苗苗看着她做晚饭。婴儿车上挂着串彩色塑料环,她好奇地伸手去抓。和平时间是有限,很宝贵,说不定下秒又哭起来,莉莉必须抓紧这些间隙做家务事。
莉莉有个根深蒂固概念,近乎执念,是被她妈妈从小灌输:做事定要做到最好。念书时候,她是好学生,工作之后,她是好员工,甚至因为干得太好,没办法升到领导位子上,大家都觉得她留在原地最合适。现在,她要做个好妈妈,这可不是说说就行,而是项漫长任务,没有老师来教,却天天都在考试,而她总难及格。苗苗身高体重长得很慢,比不上同月龄邻居家孩子。妈妈们之间,总免不比较。
“你这是怎回事?”李远皱着眉头,弯腰看着婴儿。话是问莉莉,她正在卫生间洗衣服,苗苗又开始哭。
必须是妈妈抱,换谁都不行。莉莉擦干手,走过来,把苗苗轻轻地捞起来,贴在自己胸口。李远说:“你太惯着她,所以她特别爱哭。”他倒是也有番道理,就是帮不上忙。莉莉说:“她哭,就心跳加速。”
“是吗?”李远笑着说,“让听听。”他把头凑过来。没有孩子时候,他经常这样,莉莉转身躲开,同时苗苗安静下来,凭着本能,在解开扣子地方,找到乳房,开始吸吮。
“她是不是吃不饱?这瘦。”李远说。
莉莉坐在张专门用来哺乳椅子上,手边缺杯水,李远帮她倒来,然后站在边,背靠着墙壁。莉莉下意识地挪动身体,想遮掩身体,又无从遮掩,苗苗还在吃嘛。按道理夫妻之间没什可避讳,但她就是不想让李远看见,让他评论,他评论不带褒贬,只是开个玩笑,“像头奶牛”。她不怎喜欢这些玩笑,虽然自己也被逗笑。她觉得自己太敏感,而变得敏感只是诸多变化之,还有其他,比如她不再喜欢照镜子,拿起想看书却没办法集中精力,渴望段空闲时间,但又不知道拿这闲暇去做什,只好继续等待,等着苗苗醒来,哭声像把剑插进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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