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们回酒店?”李月驰问。
“嗯,吃完饭就回。”
李月驰点点头,没说什。两人在山脚下水井旁坐着,十来米远山坡上有户人家,同样是木质房屋,屋对面畦小小菜地,菜地旁几棵桔子树,树干上拴头黄牛,正低头吃草。
唐蘅有些累,闭上眼,没会儿就嗅到阵油泼辣椒香味。他想起自己大三升大四那个夏天,那时候李月驰本科毕业,读研学校还不能入住,只好到东湖边上租个房子。那是个很破很旧很小房子,四处泛着经年不散霉味,他第次去时,从进门到出门全程皱着眉头,心想李月驰这人可真能忍。第二次去时,顺手从银泰创意城买个香薰。第三次去时,李月驰蹲在角落里做饭,只见他把红通通辣椒切成碎末,堆在五块钱大份火腿炒面上,再撒几颗花椒,然后插电,热锅,倒油,待油烧热,朝那炒面倾——“刺啦”声,又热又呛辣味爆发开来,填满房间。那时唐蘅心想,这东西倒是比香薰有用多。
第四次去时,就和李
是李月驰骗过他。是李月驰捅他大伯。是李月驰说他恨他。
他有什可愧疚?然而他们毕竟有过最亲密关系,他知道李月驰是个什样人:17岁从山区考到武汉,为省钱去念国家公费师范生,大四毕业时攒够所有学费生活费然后违约,凭着年级第成绩跨专业保送到他大伯门下读研……后来唐蘅也见过许多聪明勤奋人,却唯独李月驰在聪明勤奋同时,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这样个人,如果他过得太差太落魄,唐蘅想,如果他过得太差太落魄,谁能不生出几分天道不公愧疚呢?更何况他还爱过他。
李月驰带着唐蘅在李坝组走走停停,翻过几个山坡,看水泵房、合作社和梯田,很快就到下午点多。阳光直直地落下来,天空是纯粹蔚蓝,路过几户人家都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吃饭。唐蘅接到孙继豪电话:“师弟啊,在哪呢?”
“还在李坝组。”
山遍野都是树,盖木房,廉价又方便。李月驰家既然盖起砖房,想必日子过得还不错。
心里莫名舒服很多,唐蘅问:“平时你住县城,你爸妈还是住村里?”想起他还有个弟弟,又问,“你弟快上大学吧?”
“爸不在,妈自己住村里。”
“……抱歉。”
“没事,他走很多年,”李月驰笑下,语气淡淡道,“弟在铜仁市里读高中,明年该高考。”
“噢,们都回村委会啦,你那边进行得怎样?”
“学生说还有最后户。”
“OKOK,那们等你们吃饭啊!吃完咱们就能回去喽!”
“好。”
唐蘅挂电话,又给学生发微信询问,对方说大概再有十分钟就能结束工作。
“能去市里读高中,成绩很好吧。”毕竟是李月驰弟弟,肯定不会笨。
“还算可以。”
唐蘅想,那就是很好。
这样看来李月驰大概过得不错,虽说入过狱,但他现在做着小生意,收入似乎挺可观。家里盖起砖房,弟弟在市里读书,成绩也好。唐蘅想着这些,轻轻呼出口气,胸口积郁着某种情绪轻几分。
他说不上那种情绪——类似愧疚——究竟是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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