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
“打电话。”
“给谁打?”
“村长,还有你同事,”李月驰看向窗外夜空,“待会天亮,他们把你接走。”
这下就什都顾不上,唐蘅几乎是扑向李月驰——以种很狼狈姿态。他坐在床上,拧着身子伸手揽住李月驰腰,用上最大力气。
唐蘅说:“在贵州。”
“对,铜仁石江县半溪村,”李月驰低声说,“你来出差。”
“……”
随着那杯热水,他记忆总算点点浮上来。
“唐国木强*田小沁。”
不对。不对。他知道这不对。
他不可能见到李月驰,他见不到他——很多年。难道此刻才是梦境?那刚才——刚才又是什?
“还难受?”李月驰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摸摸他额头,“不烧。”
唐蘅抓住他手:“这是哪?”
李月驰说:“家。”
唐蘅觉得自己做很多场梦,梦里又回到武汉,都是熟悉地方,珞瑜路,宝通寺,东湖……出国前两年,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梦见武汉,所以早就习以为常。
然而这次不样,这次梦里他已经27岁,穿西装打领带,像是去汉大开会学者。他走进校园里,看见春天时梨花和樱花都开,粉白片,到处是骑着自行车学生。他在人群中找很久,找不到李月驰。
他觉得李月驰还在学校,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他在社会学院拦住背着贝斯安芸,问她:“李月驰呢?你们这学期不是起上课?”安芸眨眨眼,表情困惑。他在图书馆遇见田小沁,问她:“李月驰呢?你们不是起做项目?”田小沁抿着嘴笑笑,不说话。最后他在东门撞见头红毛蒋亚,他问他有没有看见李月驰,风清日朗,蒋亚微笑着说:“李月驰杀人偿命,你忘啦?”
唐蘅猛坐起来,低喝声:“李月驰!”
“不走,”唐蘅收紧手臂
李月驰垂着眼,不应声。
“才知道,”唐蘅喃喃道,“竟然才知道。”
这次李月驰干脆站起来,平静地说:“再睡会吧。”
唐蘅下意识起身抓他,脚掌忽然钻心地痛,痛到他低“嘶”声,才想起自己受伤。
李月驰转身按住他肩膀,力气很大,声音也多点不耐烦:“好好躺着。”
“不可能。”
“你烧糊涂,”他起身端起桌上杯子,“喝点水。”
那是只有裂纹白瓷杯,水是热。
唐蘅很慢很慢地喝完水,缓缓环视身处房间。猪肝色木结构,水泥地面,几个不明显洞。
窗外有淅沥雨声。
视野里是纯粹黑暗,他发觉自己坐在张床上,硬邦邦,不是他教师公寓床。
刚才是做梦?然而此处又是何处?唐蘅身体哆嗦下,他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记忆好像断掉,他只记得他博士毕业去澳门,对,理论上他应该在澳门——但这是哪里?熟悉恐惧感又出现,他想不起此刻时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他像个茫然点,找不到坐标。这情形已经很久没出现过。
他正在发愣,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咯哒”声,灯亮。
他眯起眼睛,还是愣愣地,看见李月驰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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