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齿清晰,咬字流畅,无丝毫卡顿之处。刘藻听,便知谢相必是读过此书,兴许还会背诵。
她听得认真,先秦诸子,鬼谷先生通天彻地,机谋卓绝,少年人多喜此神鬼莫测之诡,刘藻也喜,只是她
她抑制住心中欢喜,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道:“多谢谢相。”
她想想,又道:“谢相昨夜辛劳,不能再不歇着。”她说完,便召胡敖进来,令他去搬张榻来,就放置在距她床不远处墙边,让谢相在此歇息。
她总算高兴些,憔悴眉眼都明亮起来。谢漪在旁看着,并不阻止,由着她指使宫人搬这个,挪那个。
待全部安置妥当,天也暗下来,殿中点起两排铜灯。谢漪在灯下翻开竹简,殿中悄然无声,唯竹简摊开轻响,伴着偶尔入殿宫人细微步履声,竟使刘藻觉得安心。
兴许是白日睡得多,又许身子又好些,刘藻殊无睡意,稍稍坐起些,看着谢漪。她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悄悄看上眼,便挪开视线,过上会儿,断定谢漪没有发现,便再看上眼。如此,也使她欣欣雀跃。
谢漪放下药碗,端起盛蜜水耳杯,与刘藻润喉。刘藻见她未答,便很不安,双手捧杯,口口咽尽,又将耳杯递还谢漪。
谢漪接过,放到几上,见她唇边留湿润水渍,取帕子来,递与她。刘藻接过,擦擦唇。她抬头,觑着谢漪神色,见她神色宁静,既无不悦,也无欢欣,派宁和温婉,便摸不透她心意。
可外头天快黑,天黑之后,夜路难行,不如早些归去,早些歇息。谢相照料她夜,刘藻不舍得让她再劳累夜,将帕子还与她,道:“宫中有医官有宫人,也能侍奉好朕。”
谢漪接过帕子手顿,望着她道:“那陛下心病呢?”
她提起心病。刘藻脸颊倏然涨红,旁人不知则罢,谢相却是知晓。她有种视若珍宝隐秘心意,被人大剌剌地放到阳光下曝晒羞耻与窘迫。
她十分小心,谢漪果然没有发现。她看过卷奏疏,放到旁,回头望向刘藻,见她在床上静坐,便起身到床前,问道:“陛下近日读什书?”
刘藻已有些日子没读书,闻言便很惭愧,答先前看那卷《鬼谷子》:“惊奇于张仪苏秦之辈有纵横长短,左右颠倒之口舌,故而寻来看看。”
谢漪知她睡不着,干坐着也是无趣,便道:“臣为陛下读段可好?”
刘藻受宠若惊,点下头,道:“令、令他们将书简取来。”
宫人们动作麻利,听令、取书,不过片刻。谢漪在床前张榻上跪坐下来,摊开书简,择取段,缓缓念下来。
谢漪见她神色变换,哪能不知她心意。她在床边坐下,在与刘藻很近地方,轻声问她:“陛下心病,不需药吗?”
刘藻病数日脑子有些迟缓,呆片刻,方明白她话中意思。
她是她病,自然也是她药。
谢相是说,她愿意,做她药。刘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谢漪微微笑,温声道:“臣待陛下病愈再去。”
她笑容这样美,容色如此温柔,刘藻顿时觉得,即便谢相是因怜悯,是迫于无奈,方留下陪她,她能说出这样触动心肠话,便已是莫大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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