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吴轻声说:“节哀。”
杨书逸垂着眼,“谢,绍吴。”
他推开里屋门,迎上人群目光。婆婆躺在床上,闭着眼,面色枯黄。两个中年女人站在床尾,又有三个中年男人站在房间另侧,他们身旁,站着杨书逸。
杨书逸也戴孝,他笔直地站在那里,脸颊上有片擦伤,眼睛红肿。
绍吴哑声唤道:“书逸。”
杨书逸愣两秒,走到绍吴面前:“你怎……”
“来。”绍吴用上自己最大力气,牢牢抓住杨书逸手,他知道杨书逸是想问“你怎来”。当绍吴出现在西南大学时候他就这样问过,现在,又是。
则片破败。绍吴奔跑在这条堵车、破败公路上,他不知道自己跑得是快还是慢,唯听见自己疯狂心跳像某种急促哨声,驱赶他用尽全力地奔跑。他要去找杨书逸,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他像块顽冥陨石,向着杨书逸方向直直飞去。
到医院,从导引台那里得知,中午送来车祸老人在住院部五楼。又到五楼,绍吴连自己心跳声都听不见,浑身都是汗,冷汗,他扑在护士站台子上,嘶哑得只剩下气音:“中午有个姓杨老人,出车祸,他在哪个病房?”
“杨卫山?”
“对,他孙子也来,孙子叫杨书逸——”
“老人家……不在,”护士面带憾意,声音很轻,“送过来时候,就已经脑死亡。”
你怎来?
当然要来——既然你在,当然要来。
绍吴身体在微微发颤,他已接近虚脱,腿软就能倒在杨书逸身上。但他不允许自己腿软,他想,他赶来这里,不是为倒在杨书逸身上。
而是为陪他站着。
他放弃人大,放弃考试,放弃保研名额,他放弃不知多少东西,只为,来到杨书逸身边,苦难他苦难。怎来?怎会来呢,当然是因为,爱你。
下午四点五十三分,绍吴走进春晖小区。他已经没有力气奔跑,身体软得像片浸水纸。阳光斜斜地从他身后射过来,拉长他摇摇欲坠影子。
杨书逸家敞着门,未到门口,绍吴已经听见珑珑哭声。
入眼是公公遗像,两盏白烛,盘贡品,只香炉。珑珑跪在遗像前,哭得肩膀耸耸。她已经在手臂上戴白色孝布。
里屋传出交谈声,有些嘈杂,想必是杨家亲戚。
绍吴抬脚,调起全身力气,跨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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