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宿舍,他给手机连上充电器,便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回来,室友已经关灯入睡,他放在桌上手机,在黑暗中亮着幽幽白光。
没有未接来电。但有条短信。
是杨书逸发来。
“不知道。”
“点儿。”
“那就早点休息吧。”
“诶,好……等等,杨书逸!”
“怎?”
“你知不知道那堵墙在地震时候倒?就是你画涂鸦那堵。”
“是,绍吴。”
“……嗯,怎?”
“你家要拆迁?”
“对,四五月份吧。”
“婆婆他们住处找好吗?”
很烫很烫,仿佛有人在他胃里灌开水。他吐得涕泪齐下,五脏六腑绞在起,也像要被吐出来。
吐过阵,胃里舒服许多。绍吴抹把眼睛,没能把泪水擦干净,仍是看什都模糊。真是狼狈至极。
春夜月光落在地上,亮堂堂。
绍吴身上难受,思绪是清晰,他想着范鹏飞九万块钱红包,他想如果杨书逸有九万块钱,那他就能读研究生。这个想法和杨书逸是直是弯无关,也和杨书逸究竟喜不喜欢他无关,他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地怜悯杨书逸,就像高中时候他跑到老班办公室质问为什杨书逸要坐“专座”,就像汶川地震之后他陪杨书逸为双亲立起衣冠冢。这种怜悯——绍吴甚至觉得这种怜悯与他爱他无关,就算他不爱他,他也还是会忍不住怜悯他。单是这怜悯,就足够他为他肝肠寸断。
绍吴迎着风慢慢地走,脚步不稳。他走很久,直到手机还剩4%电量,他终于,在春晖小区门口停下。
“——”
手机振,电量耗尽,关机。
绍吴对着漆黑屏幕足足愣半分钟,才哭丧着脸,笑出来。
算,他想,无论杨书逸知不知道,都改变不墙已经倒塌事实。而且,而且杨书逸在地震中失去亲人,他不过是失去堵墙,相比之下他已算幸运。
绍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拦辆出租车,回学校。
“找好,就在学校旁边,租个房子。”
“哦,那就好。”然后,然后该说什呢?
“……”
两人谁都不说话,像场奇怪对峙。
半晌,还是杨书逸开口:“你喝酒?”
小区围墙已经被喷上大大“拆”字。果然就要拆。
学校外面夜市没有,松溉街上麻辣烫小店没有,现在连春晖小区都要拆。虽然永川还是永川——但那些他们起去过地方,都渐渐地,像5·12那天倒塌旧墙样,化为废墟,化为粉末。
绍吴坐在春晖小区门口,十二点刻,他拨杨书逸号码。
他又忍不住。
好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杨书逸声音有些柔软,显然是被吵醒:“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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