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以身上仅存、微弱血脉重启幻境,推动光阴继续流淌,像小小人把巨大石块推上山,无时无刻不在负重前行。
少年半靠着栏杆,侧颜苍白,唇角有抹鲜艳血色,“好看吗?”
“好看啊。”白梨把他冰凉手握在掌心,用自己体温把他手焐热,“但是你手太冷,你把幻像撤,们回屋去吧。”
“你鞋子掉,怎回去?”
白梨甩甩双腿,“雪这软,不穿鞋也可以走回去。”
“师兄师兄!有你信件!”人流自动分开,传信弟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姜别寒步伐顿。
这个时候,谁会给他传信?
“是对姐弟,自称是代人传信,信上也没有落款。”
他接过信纸,面色变。
“师父,你醒……”
断岳真人拿剑鞘磕磕那条白骨累累腿:“师父这条腿,是在斩龙役中受伤致残,哪怕从今往后不能御剑,师父也不后悔,所以师父不怪你,你站起来,跪在地上像什样子!”
“你没有出神入化谋算,也没有波谲云诡手段,但们剑修,生唯有长剑相伴,仗剑而行,快意恩仇,遇不平,则出剑斩山岳,何须顾忌山上有云迷雾锁,何须忌惮暗里那些鬼蜮伎俩,蝇营狗苟。”他指指自己心口。
“重要是赤子心。”
这是他和少年不同之处,好像条畅通无阻大道,和座云遮雾绕迷宫。
去路上,姜别寒问她,为何中盘认输,绫烟烟皱着眉头说,因为再继续下去,总感觉是落入个个蓄谋已久陷阱里,越陷越深,尽早认输,就是早点摆脱这种如置囹圄受困感。
现在他们就是步步把所有陷阱都踩过去。
姜别寒没有经历过多少江湖险恶,而与少年相处短短时日,却以切身之痛看遍人心鬼蜮。姜别寒有预感,他现在要收网,却不知道他网布在何处。或许是死百人局面,也或许是千人万人。
他想找恩师倾诉,指点迷津,师父却被他牵连,病入骨髓;想提剑奔赴东域,报仇雪耻,长鲸却粉身碎骨,剑气也化为乌有。
他无从阻挡,四顾茫然。
薛琼楼直起腰,从善如流,“那就先
—
雪越来越大,天地像巨大玻璃缸,水面上是片瓦蓝天穹,长风万里,水面下是片茫茫大雪,玻璃缸底部堆积厚厚层琼英。
白梨却点也不觉得冷。
“这也是幻像吧?”
龙女存在,使朝暮洞天灵气充盈,才得以维持幻像百年之久,她化作泡沫消失之后,这片洞天便成废墟,只有荒蛮光阴久久徘徊,不肯离去。
姜别寒眸光闪动,不由自主起身,沉默片刻,疾步往外走。
绫烟烟连忙跟上:“师兄你去哪?”
“东域。”姜别寒步履不停,“把阿梨救出来,然后……”
他捂住腹部,似乎还存留着被剑刃刺穿余痛。
如果那个人在东域,他接下来会干什?
姜别寒扶着墙,半跪在地,心窍剧烈动荡,让他肺腑剧痛,几欲吐血。
“……站起来。”奄奄息声音,自他身旁响起。
姜别寒抬抬头。
“站起来。”那声音又重复遍:“不要跪。”
半躺着在墙角断岳真人,眼睛睁开条缝,目光浑浊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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