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潘家每到交地丁银时总要找保歇,也就是他姑父杨举人远房亲戚,同样在衙门当差王贵帮着交,就这样每年也要多交五成地丁银。没点门路民户会更多,最多要多交七八成。
直到此刻他才晓得韩秀峰原来也给人做保歇,听韩秀峰说保歇只要四成,潘二气得牙痒痒,暗骂王贵太黑心,居然敢要五成,家里这些年不晓得被王贵多赚走多少银钱!暗暗打定主意等会儿就托人给家里捎信,让他爹今后千万别再找王贵。
这时候,韩秀峰又指着边上两本账册说:“这两本册子里二十九户,有些是今年收成不好,有些是家里遇到事时周转不开。他们应纳地丁银,和余叔、刘叔、关叔帮着垫上。保歇照算,利也要算,不然谁会帮他们垫。”
“四哥,这二十九户可靠吗,万他们还不上咋办?”年轻书生急切地问。
“可靠,你放百个心,他们全是老实人。”
赶天路,潘二真累,就着茶水吃完锅盔就去洗澡,洗好澡就上去睡觉,觉睡到大天亮。也正因为睡香,夜里没听到柱子所说哐当哐当鬼敲门。
想到韩秀峰说过今天让柱子陪他去出去转转,睡醒就下楼洗脸,结果发现柱子不在家,而家里居然来老少两个客人,并且看他们穿长衫就知道是读书人。
潘二浑归浑,却不敢在读书人面前造次。
喊声“四哥”,轻手轻脚地去打水洗脸漱口,洗完漱回到屋里,老老实实站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八仙桌上堆满书和账册,边上那些书虽是线装,但与其说是书看着却跟账册差不多,因为不是印那种,而全是用手抄。
“这种事不怕万,就怕万!”
年轻书生刚说完,老书生就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这也怕那也怕,总是前怕狼后怕虎,能干成啥事?况且也不看看这话是谁说,县衙九房在册、帮闲和挂名书吏三四百,他们话加起来也没志行话可靠!”
“爹,不是不信四哥,是担心……”
“有完没完?”老书生瞪他眼,回过头来尴尬地说:“志行,
韩秀峰把它们分门别类码整整齐齐,指着其中摞账册道:“杨兄,这些册子里七十二户,柱子挨家挨户帮去知会过。他们不认得你,但认得柱子,也晓得柱子家这个纸人店,到时他们会过来,柱子也会去找你。”
看着跟韩秀峰差不多大书生显得有些拘谨,支支吾吾地问:“四哥,愚弟能否斗胆问句,这保歇你是咋跟他们算?”
“四成,不过杨兄你只能留成。”韩秀峰轻拍着账册,不缓不慢地说:“另外三成中成给户房经承,成是进库钱,给廒友。还有成给司仓,也就是大老爷派去长随。要是大老爷没派长随去盯着,那这成就便宜你,不过这些年是没遇上过这样好事。”
潘二虽不是衙门中人,但保歇还是晓得,他家乡下有三百多亩地,其中只有六十亩投在杨举人名下,剩下两百多亩是要交地丁银。
乡下人怕见官差,就算不怕见官差在衙门里没熟人这个地丁银也没那好交,同样制钱他们能帮你折算少几钱乃至几两银子,同样碎银他们会说成色不好,会把火耗往多里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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