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见!”段经承拍案而起,指着老伴气呼呼地说:“就你样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打听到啥?这说吧,韩家是欠走马岗同兴当几千两银子,但那是他叔韩玉财死前欠下,跟他韩四没啥关系!”
“可外面人都说是他欠,他要还。”
“外面那些人晓得啥,你也不想想段吉庆是做啥!债是韩玉财为做‘带肚子师爷’欠下,韩四念韩玉财养育之恩,答应帮着还这笔债。还得上自然好,要是实在还不上,那冤有头债有主,当时谁借就让同兴当找谁去,所以说到底跟韩四没啥关系。”
段经承顿顿,接着道:“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从韩四愿意帮韩玉财那个短命鬼还债上就能看出韩四为人。你也不想想,琴儿不光是你闺女,也是骨肉,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宁可把琴儿许给穷虽穷点但重情重义韩四,也不会把琴儿许给那些个为人不耿直、做事不敞亮龟儿子!”
“韩四都穷成那样,光耿直有啥用。”段徐氏忍不住嘀咕道。
千厮门有瓮城,瓮门西向,隔江正对着江北厅城保定门。
嘉陵江两岸粮棉全在此卸货入仓,都已经中午,扛包脚夫依然络绎不绝。不晓得是包没打好,还是前面那个脚夫干活不细心,大包棉花又撒得满街巷全是,气得货主在后头跺脚叫骂,正应那句童谣:千厮门,花包子,白雪如银。
段经承早见怪不怪,送走大足县太爷“坐府家人”(知县留在府城长随,类似于驻市办主任),揣着刚收银子,关上院门快步回到堂屋,喊老伴和二闺女琴儿出来接着说正事。
段徐氏平日里不敢顶撞段经承,但今天却要说几句,回头看看满面愁容二闺女,鼓足勇气嘟囔道:“吉庆,那韩四穷得叮当响,虽说有爹娘却跟没有爹娘没啥两样,真是要啥没啥,把琴儿许给他,这不是把琴儿往火坑里推吗?”
“你晓得个啥,他现在穷不等于将来也穷。”段经承把刚收碎银往桌上搁,端起茶碗道:“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他马上就要去京城投供,等补上缺做上官还会缺银子?别人不晓得,他韩四是晓得,不光是县衙清书,平时也给府衙道署帮闲,衙门里这些规矩没他不晓得。论做官,那些个进士、举人比他差远。”
“说你是妇人之见还不信,韩四真要是有你说得那穷,能攒下银子替自给儿先捐出身再捐官?段吉庆这些年除任禾那个龟儿子,看人从来没看走眼过,看韩四肯定能补上缺做上官!”
事关二闺女终身,尽管晓得说也没用但段徐氏还是
段徐氏追问道:“可万这个缺补不上呢?”
“这有啥好担心,补不上就回来接着做书吏呗。”段经承喝口茶,放下茶碗指指桌上装有碎银钱袋:“他在城里混这些年,县衙府衙和道署那些个书吏衙役哪个不认得,找个差使还不是句话事。”
“还是觉得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
“吉庆,都到这份上你还瞒,早上媒婆走就出去打听,他不光穷还欠屁股债,听说几千两!做书吏是能管张嘴,他再有能耐也只能养活家,可欠那几千两银子咋还?这不是把琴儿往火坑里推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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