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颂顶着军里芝麻大小小职,对朝廷边角传闻却解很,此刻摸着下巴:“听闻皇上新纳妃子就出自陇西,是段家旁支”
这边正说着,城门那处却起争执,戴着高筒毡,高鼻长胡、浓眉深眼波斯人牵着骆驼,叽里呱啦同个绸帽青衣汉人吵起来。
那汉人中等身材,足足比波斯商人矮个脑袋有余,此刻气红脸,仰头骂道:“你这厮没有道理,你骆驼赖着不走,便让让,让后人先行,做甚占着路。”
只灰毛骆驼觊觎城门旁刺草,啃正悠闲,趴地挡住大半条道,波斯商人汉话说不够流利,口音也重,又见后头行人口有怨言,难免有些急躁,番叽里呱啦解释更是不知所云。
后头有十七八岁憨厚少年骑着匹大青骡子上前,帮着牵赶骆驼,那骆驼也怪,越赶它越悠闲,此刻四腿跪卧倒在地,索性把城门堵个严严实实。围观众人又气又好笑,那骆驼忒皮糙肉厚,马鞭脚踹都不管用,波斯商人在旁束手无策,看着自己骆驼被众人靴子踹脏兮兮片,不住瞪眼吹胡子。
路多沙碛,道路常被风沙掩埋,只能凭着沿途人畜骸骨和掉落马粪辨路,路上又多些诡谲异事,人人不堪其苦,现下伊吾路重回朝廷之手,重设十驿,故而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不绝,甚是忙碌。
城门开,旅人们下地活动筋骨,准备照检过所文书,人群中拨出匹矫健枣马,上头坐着名锦衣鹿靴年轻男子,眉目英朗,风姿潇洒,衬着身后黄沙艳霞,翩然入画,十分耀眼。
这锦衣公子同身侧短须白面中年男子说几声,两人同翻身下马,双双穿梭进驼群查看包袱,又令人抱出粮秣来喂食驮骡。
严颂眼光毒辣,打人群里就瞧见此人,问道:“那锦衣公子?看着倒不似买卖人。”
孙老汉嘿嘿笑声:“这是陇西段家二公子。”
严颂指着那憨厚少年问道:“那可是周家孩子?”
“是。”孙老汉抽口旱烟,“虎子死后,这孩子闹着要出来走马,周家娘子死活不肯,可家七八口人要吃饭,最后还不得送出来。”
孙老汉喊着那少年:“怀远,来同你严叔叨
严颂哎声,打量道:“凉州段家?”
“可不就是。”孙老汉抿口烟丝,“自从段家长房东迁后,河西买卖都交给二房打理,可这回不知怎着,竟来个长安段家人。”孙老汉捻着烟草叶,“这二公子,进退有礼,人又谦逊,极好。”
河西带谁人不知陇西段家。段家商贾出身,买卖却不在中原,山东青州丝绸,江浙刺绣生绢,四川蜀锦,越窑邢窑瓷器,江南茶叶,凡所有他处无之东西,悉数装入驼驮,过陇西黄河,经河湟谷地,沿着祁连山脉,驮马叮当远走西域,运回价值连城乳香,没药,麝香,血竭,马匹,珍珠异宝,流入天下八十州,流入王孙贵族之手。
几代下来,段家获多少资帛,藏多少天下奇珍,谁人也说不清,只知道段家金银铺地,兰木为薪,富可敌国。
三十年多年前,段家长子段芝庭登科入仕,走商营生交给次子段傲明打理,长房脱商贾袍子,迁居长安,携金鱼袋白玉銙,脚跨进朱门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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