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院桐始发,树上人打着盹儿,树下猫啃挠着树皮,皆未留心这对闲伴……
待到谷雨,已是杨花落尽暮春天气,常有子规啼啭声,这日天还未大亮夏意便教布谷声唤醒。
念及早间有事儿要做,没多赖着床当即起来,在熹微晓色出门去李叔家绿畦边。最外头有小块地是李叔划给她家,先生将屋子后头种不下韭芹、茭白等等种在这处,篱笆边还长着小丛毛豆。
间植处,总不能强求长势喜人,父女俩向随性,种得出便吃,种不出便买别人家吃……
去岁至今直风调雨顺,满畦春蔬都绿油油,连同她家这小块地也精神,精挑细选摘半箩春蔬才回去,进院就听福宝可怜兮兮地叫着。
然这欢喜未能传去景深那儿,他这时正替先生操着他女儿心。
只因这早他又听夏意说起她阿双姐姐,甚阿双姐姐生辰就在谷雨前后,甚想去京城看阿双姐姐,甚想陪阿双姐姐做几日丫鬟云云……
景深不禁头疼,直想拿笔杆敲她脑袋。
这先生,真把好好姑娘骗成个呆瓜,就不怕她哪日真去做丫鬟?
这时夏意抄好两首诗,左右观摩阵推去景深面前:“你瞧是不是又写好看些?”
三月良辰,气临节变。
桑满墙阴,繁红闹紫,春耕之事还未毕若榴乡人便又忙起分栽、移植石榴事,夏意也在屋后撒播小茴香与瓜豆种子。
众人皆碌碌清晨,若榴来个骑马魁梧县差,近到田际农人、远至山头料理石榴树人都望将去,只见他驾马去里正家院外。
或有在家中备晌饭老妪妇人听动静,探头看出来。
来人下马,中气十足地与人报喜来,道易家三郎考中县学廪膳生员,于谷雨后五日入县学。
这惨样皆出于景深不肯抱它缘故,不肯抱它
景深心里还忧心着她要做丫鬟事,随意扫上眼,见首句“芦叶梢梢夏景深”时微微怔。
对面夏意眉眼盈盈,笑问:“好看吗?”
他头回见她写“景深”时,嫌丑教她写好几页纸,如今这两字写得反比别都好看。
“好看。”他教得可真好。
夏意弯着唇角不言语,又埋头翻几页诗册抄诗,不识字、不解意时问问景深,景深多看眼那对梨涡,没再忧思那事,也捧起先生丢给他书看,时而抬眼偷看下对面坐着写字人。
除他外还有两个少年分别中增生、附生,亦入县学读书,喜报完才又扬鞭策马往下个村子去。
这是夏先生来若榴后教头几个学生,此番竟举考中三个秀才,着实教若榴乡人们好吃惊,毕竟若榴只在好多年前出个高秀才……
后来又听人说中秀才后便是见到县官老爷也不必跪事,恨不得也从自己家里揪个孩儿送去学堂念书,可权衡之下又只有少数人舍得丢个耘地人。
连百顺婶子都打定主意要送阿光去念书,自然不是去悬杪堂,而是塞几封银钱将他送去县里书院,为陪阿光,又拿家中多半储蓄在书院外赁间房子陪他。只有百顺叔还守在若榴,像往日那样劳作,人倒变得爱与人来往些……
不过这皆是后话,此时若榴人们尚且只是惊喜,毕竟这事为若榴添不少光,够他们在春耕之余喜谈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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