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欣然坐在二楼笑起来:“郑世子为人至纯,这份心性十分难得。”李晗如冷笑声,不置可否。
大约是见有人起头鼓掌,楼下各处也渐渐起掌声。白衣女子抱琴起身,冲着底下福身致谢。不会儿桥上又奏起乐曲,曲调欢快明亮,气氛渐渐松动起来。
东西两边很快开席,酒桌上众人推杯换盏,李晗台看上去神色不佳,在位置上坐坐,就称府中有事提前告辞。他与郑元武和夏修言关系不深,今日这种场合他略露个面就离开倒也不叫人多想。走时正碰见吴朋,对方有些意外:“大表哥这就走?”
李晗台道:“府中有事,不能久留。”
吴朋虽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留:“同大表哥也许久没有见面,下回再有机会,可不能叫你再这早早走。”
酒盏打翻小插曲很快平息下来,下人上新酒水,李晗台背靠着棵梅树,脸上树影斑驳,只看得清唇线紧抿,全身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动不动,像是惊弓鸟儿躲在树影中,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停留,像要验证这到底是个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徐书怡咒你从今往后不得安宁,咒你母子终有日不得好死!”
他以为多年过去,他早已忘,没想到原来竟日不曾忘过。女子死前咳血伏地,不愿合眼模样历历在目。她说要他从今往后不得安宁,他自那之后,果真没有安宁。
想到这儿,李晗台忍不住闭上眼睛。“妾怨死不休,扰君不得安。生时无宁日,死亦下黄泉……”谁会知道哪,青龙寺那晚,除他和淑妃,还有谁会知道这句话?
凉亭中故事还在继续,书生杀人灭口之后匆匆离开,没想到这切却叫道中位女冠撞破,她替那位小姐收拾遗物,在里头翻出二人定情信物,决心替她伸冤。于是独自上京告御状,当众揭发书生恶行。
最后书生被判斩首,身首异处,果真不得好死。湖边传来零星几声叫好,亦有掌声。过会儿,又有乐声起,亭中帷幕缓缓拉开,只见亭中坐着名白衣女子,面带白纱,低头在琴弦上轻轻拂过,串琴音便从她指尖流泻而出。女子开口轻声唱起来,依旧是那曲《杨柳词》,听便知她就是方才在亭中扮演小姐那位姑娘。
此时席间不少人已认出亭中之人正是芳池园梅雀,她与以往却似乎不太样。秋欣然那刻觉得这不是她在醉春楼认识梅雀,也不是她在官邸遇见梅雀,琴声后面像藏着另个人,高洁如白雪,飘然似清风。
其他丝竹管弦之声也渐渐响起,但是无论是琵琶还是洞箫,在这曲之间,都是古琴应和,听曲之人沉浸其中,几乎察觉不到其他乐器之声,只能听见铮铮琴音。
等曲毕,院中静片刻。众人沉醉在琴音中,等反应过来又意识到方才弹这曲子是个乐坊伶人,女客们自矜身份不愿带头抚掌赞叹,男客们又担心贸然喝彩在众人间显得轻浮孟浪,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忽然听得楼下有人叫声好,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发现竟是今日主角之。郑元武起身笑着拍手道:“好琴音!”他声音清朗,中气十足,语气自然真诚,神态也毫不扭捏,不但不叫人觉得轻浮,反倒有几分高山流水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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