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朝堂之上,昔日未能殿试状元之才呈递洋洋洒洒出征请愿奏章。奏章里细陈北海形式,以及当地百姓遭受苦难,他与自己子弟兵愿意肝脑涂地,不歼灭倭人绝不归还。
崔行舟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字句读出来时,带着破釜沉舟之势,听者无不动容拭泪,胸口燃起也是烈火熊熊。
刘淯脸却听得阴沉沉,可是既然主动有人请愿接过这烫手山芋,刘淯自然也不好说些什,沉思良久,终于开口恩准淮阳王情愿。
那日散朝时,刘淯独独留下崔行舟,君臣二人在御书房里倒是难得心平气和,开诚布公地聊个时辰。
崔行舟收起以前狂妄之态,很是坦诚地与刘淯分析眼下朝政形式。
关于调往北海决定,崔行舟其实也是深思熟虑许久才做下。
但主要原因并不是石家排挤和皇帝猜忌。
身在京城呆这久,崔行舟也算是熟谙京城官场人生百态,虽然他也能学着勾心斗角,可是骨子里却厌烦透。
当今圣上善用制衡之术,自己也不过是他手上枚棋子。
斗倒绥王,熬败宫家以后,淮阳王曾经去自己军营走走,发现昔日精武历练眞州子弟兵,在京城这等繁华之地也渐渐变。兵营里有私下斗筛子赌博者,更有结伴出营去逛花柳巷子。
他对刘淯道:“举凡清明朝政,当广开言路,善于养士。而非朋党交错,臣子请奏时须得权衡利弊,唯恐言站队,树敌无数。眼下北海之患固然水深火热,然朝廷积叶之下暗火也不可小觑,埋线千里,遭遇风复燃,便是汪洋火海。”
刘淯明白崔行舟所指是眼下石家与仰山旧部争斗,群臣被迫纷纷站队,每日群臣奏请要是鸡毛蒜皮小事,要不然就是为挖条水渠由哪方主管而斗得你死活,半天斗不出个结果。
两派最近难得意见统事情,就是送淮阳王去北海剿灭倭人。
现下听崔行舟直言不讳地说出这事,刘淯其实也感同身受,长叹声道:“卿之言,说得太容易,可是真正实施起来也是太难。不然卿为会决定远避北海?”
崔行舟恭谨施礼道:“万岁看似性情随和,实则胸有韬略,不然也不会历经波折,斗倒妖后重返日下。但如今万岁已经稳坐金銮,当明白治国与攻城之不同。如今朝中恩科在即,还望陛下能多多选拔无畏无惧清流之士,相信他们会是陛下左膀右臂,协助陛下守住朝纲社稷。而臣乃武夫,留在朝中也是无用,倒不如去边疆为陛下攘除祸乱,让陛下心无旁骛专心整治大燕山河。”
安逸是兵者之大忌,长此以往,眞州子弟兵将不再是那个征讨仰山贼寇,平定西北精锐之师。
崔行舟当时立在城头眺望北海方向想许久,决定将朝堂让给石家和仰山旧部去斗,而他则重挂帅印,征讨北海。
当崔行舟坦然接受帅印时,满朝震惊。
要知道就算刘淯先前也是不甚抱希望提出这个建议。他压根没有指望崔行舟能亲自前往,不过是希望从他手里调配出些兵马支援北海,这样既解北海燃眉之急,又可以削弱崔行舟军权,举两得。
可是崔行舟却不做二不休,连自己带兵马尽数前往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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