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声攥着她手,抬眸望她,黑亮亮眼睛里全是不甘和不舍,沾着血嘴唇殷红:“你说没有遗憾,可见是舍得下。”
凌妙妙拿袖子擦干眼泪:“谁说要个人走?”
“刚才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起走……”
他怔好会儿,死寂神色点点亮起,竟然显得有些懵懂:“……可以吗?”
“怎不可以。”凌妙妙没好气揉把他脸,“死都不怕,还怕试试吗?”
他反常地浅浅笑,侧颜在明灭烛光下晦暗不明,“你不用瞒,都知道。”
“其实……”凌妙妙顿顿,掰着手指头跟他算,“你看,二宝也长大,雪蚕也嫁人,柳大哥和慕姐姐儿女双全,自成家,在这里,没什遗憾……”
“嗯。”他打断,似乎非常通情达理地理解她,柔顺地答,“没关系。”
凌妙妙稍感欣慰,下秒,他往她手心里塞枚冰凉光滑珠子,垂着眼睫,平淡地补充:“你走时候,帮捏碎就好。”
凌妙妙借着烛火看半天,半透明珠子上似乎有变幻嫣红纹路,像是晃动水纹。
为不用生儿育女,操心鸡零狗碎事情,过得实在太轻松,以至于好像眨眼,这十五年就过去。
郡守千金迈过三十岁,好像没有什变化,模样和性情如当年,可是那天起,她规规矩矩地梳起妇人发髻,再也不好意思作少女装扮。
夜里,他抱着她缠绵,少年永远是初见那个模样,高马尾,白发带,单薄,执拗,双漆黑眸,在黑夜里看着她,边亲吻她,边强硬地拆掉她头发:“为什这样梳。”
“早就该这样梳。”她扭过头去不看他,晃着脑袋开起玩笑来,“哎,也不想老,岁月不饶人呐。”
现在,她勉强和他登对,再过几年,二宝看起来跟他般大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于是便有今天。
这里是凌妙妙家乡。真真正正妙妙跟凌虞壳子稍有出入,可依然有着机灵警觉杏子眼,白里透红脸颊,柔软发丝
她心里觉得不对劲,试探着捏捏,身旁人身子晃,骤然吐出口污血,脸色刹那间白得像纸,仍然执拗地盯着地面,跪直身子。
凌妙妙吓得三魂走七魄:“你有病吧慕子期!”
她把抓住他肩膀,掰开他嘴,把那颗珠子给他强塞进去,手上蹭满他血,二人气喘吁吁,影子在灯下乱晃,像对厉鬼。
凌妙妙捉妖也有十多年,知道大妖之力蕴生妖丹,失其丹则命不久矣,算算他年纪,也该有妖丹。捏碎妖丹,可不就是让他去死?
“你这人怎这样呢……”凌妙妙越想越后怕,身子颤抖,直接被他气得涌出眼泪。
相应地,系统每年都会发次传送提示,提示她还有另外个世界存在,已经发十五次。
年末,郡守爹寿终正寝,凌妙妙为他养老送终,握住他手安然送走他,灵堂里,慕声陪她起,默然跪到半夜。
夜里很安静,哭过之后,她脑子里放空,开始想起自己爹。
他脑子里像是装着个雷达探测器,摇曳烛光底下,他开口第句话便是:“你想走。”
凌妙妙吓跳:“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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