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英从镜中含笑看侍女眼,眼波流转,透出股天真俏皮。
这刻妩媚尽数敛去,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又冷又清,又温婉动人。
春如回过神,低头专心为七公主挽发。
……
半个时辰后,街市愈发热闹。
噩梦而已。
春如拿起迦陵频伽纹金发梳为她梳发,笑着道:“陛下和秦王打大胜仗,露布捷报传遍关中,再过不久秦王就能凯旋。”
七公主梦中唤阿兄,定是担心随圣人在外征战二皇子秦王。
每次秦王出征,七公主都会梦魇。
李瑶英拈起朵半开牡丹花簪在鬓边,对着螺钿八角铜镜照照,莞尔:“晓得,二哥定会平安归来。”
“公主?”
她绞帕子给七公主李瑶英擦脸,柔声唤她名字。
七公主身子娇弱,时常梦魇,请多少大夫来诊治都不见好,侍女们已经习以为常。
听到春如温柔呼唤,李瑶英从噩梦中惊醒。
泪珠从浓密眼睫间滴落,顺着香腮滑下。
暮春三月,杂花生树,莺啭长安。
天光隐隐浮动,晓星渐渐隐去,巍峨耸立皇城正门鼓楼上擂响第声报晓鼓声,天街至各条主道鼓楼依次跟进,轰隆隆钟鼓声滚过纵横排列整齐百多座坊城,唤醒这座沉睡中雄伟帝都。
宵禁解除,坊门大开,清冷空寂街道上很快充斥着此起彼伏人声杂语,牛车马车从座座守卫森严高门大院中驰出,汇入朱雀大街稠密拥挤人流。
天际处云霞蒸腾,金灿灿晨晖破开云层倾洒而下,千家万户笼在片耀目灿烂辉光之中,好派太平盛世景象。
太极宫内,侍女端着鎏金铜盆和日出前采摘带露鲜花走过曲廊。
李瑶英身着袭绿锻地织金团窠夹联珠纹回鹘袍,头戴帷帽,骑马驰过喧闹长街,停在座僻静院落前,摘下帷帽,回首遥望身后热闹坊市。
谁能想到几个月之前,这座辉煌百余年都城还是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乱世之景?
李瑶英翻身下马,随手抽出软鞭,敲敲皂皮靴上尘土,闻到空气中浓郁酥油胡饼香味,微微笑。
很快就要太平。
宁
她梦中所见情景不会发生。
铜镜中少女唇边含笑,虽然晨起未施脂粉,脸上还有哭过痕迹,却是天姿国色,颜如舜华。
微红眼眶更添几分难以用言语描绘妩媚风情。
春如看得失神,感觉半边身子都酥。
恨不能粉身碎骨,只为抚平公主轻蹙眉。
春如心疼地问:“您又做噩梦?是不是昨夜宫中大宴累着?”
李瑶英泪眼朦胧,望着地坪前透过屏风漫进内室斑驳日影,怔半晌。
眼前是富丽堂皇寝殿,不是如同人间炼狱战场。
梦中血流成河、尸块横飞可怕景象逐渐淡去。
李瑶英慢慢清醒,笑笑,随手抹下湿漉漉眼睛,起身梳洗。
鲜丽裙琚扫过不久前修整过花砖地面,发出窸窸窣窣声恍如细雨。
春如掀开幔帐,走进内室,放下铜盆。
刚刚揭开香炉换把香,黑漆镶嵌山水人物大屏风后忽然传来几声痛苦低吟。
“阿兄……阿兄……”
春如转过屏风,挂起纱帐,目光落到七公主脸上,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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