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受宠若惊,不敢受瑶英礼,伏地不起,等瑶英礼毕,这才敢归坐。
讨论几句郑贵妃病情,御医想起事:“贵主上次托某打听天竺名医已至京中,现今借住在晋昌坊大慈恩寺。”
瑶英面露喜色。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为躲避战火,中原僧人纷纷逃往相对太平蜀地。
李德登基后,派兵去蜀地游说高僧回京。
谢舅父无奈,送她出嫁,倾尽全族之力辅佐她丈夫。
最后赔上整个谢家。
换来却是李德冷眼相待。
瑶英有时候想,谢贵妃神智不清未必就是坏事。
李仲虔也这认为。
……
当年谢贵妃和唐氏相争,唐氏身死,李德迁怒于她,她万念俱灰,落下病症。
不久后谢家为掩护百姓渡河,死守空城,满门壮烈。
谢贵妃痛失血亲,也失去唯依傍,李德对她态度更为冷淡,她从此疯疯癫癫,痴痴傻傻。
她从没对唐氏起过加害之心,落到这样下场,李玄贞仍然觉得不解气。
洗,亲手喂她喝药。
药里加酸梅,甜丝丝。
谢贵妃乖乖地喝药,忽然伸手摸摸瑶英冰凉手腕。
天气渐暖,瑶英怕热,今天穿着石榴红散点小簇花袒领襦裙,轻薄如翼大袖宽衫,外面罩件锦边半臂,抬手时候袖子滑落,皓腕凝霜。
谢贵妃爱怜地问:“明月奴,冷不冷?”
其中有位天竺高僧,据说不仅精通佛理,还是位医术高超杏林圣手。他从天竺走海路至广州,游历大半个中原,辗转去蜀地,此次会和其他中原高僧起返回长安。
瑶英早就听说过那位高僧名声,盼着他早日进京。
御医又道:“贵主若是想请他为贵妃看脉,还是尽早好,某听人说他急着去西域,这次来长安,只是为瞻仰慈恩寺内供奉佛舍利。”
瑶英想想,送走御医,吩咐奴仆准备车马,决定立刻出宫。
大慈恩寺为唐高宗李治为追念其母长孙皇后下令建造,高僧玄奘曾在此主持寺务,
兄妹俩从不在谢贵妃面前提起早已身死殉城谢舅父,谢贵妃以为谢家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不愿和她来往。
御医匆匆赶到,为谢贵妃诊脉,新开副药方。
宫婢扇炉煎煮茶水,瑶英请御医去廊前吃茶小坐。
茶香袅袅,御医望着琉璃茶盏里雪白茶沫,斟酌片刻,对瑶英道:“贵主,某才疏学浅,有负贵主所托。”
瑶英笑,直起身,郑重朝御医行个礼:“奉御言重,阿娘之病实是心病。这几年多赖奉御医者慈心,照料阿娘,和阿兄还未谢过奉御。”
直到她吞金自尽,他还对身边人说:“毒妇死有余辜!”
……
李瑶英看着谢贵妃睡下,走出寝宫,眉头轻皱。
这几年谢贵妃时好时坏,她遍访天下名医为谢贵妃诊治,虽然有些起色,但谢贵妃病终究是心病。
多年前,谢贵妃仗着兄长谢舅父疼爱,执意要下嫁李德。
说着随手抓起榻旁披帛,拢在女儿肩上。
口里来回叮嘱:“别着凉……明月奴不能受凉……每天要吃药……”
温和慈爱,如往昔。
瑶英心尖微酸,摇摇头:“阿娘,不冷。”继续喂谢贵妃服药。
即使痴呆疯傻,阿娘依旧记得关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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