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做声,缓缓摘下面具。
夜叉脸下张遍是伤疤脸。
他拿着面具,准备重新戴上去。
因为知道是梦,所以不必隐瞒,可以尽情地撒娇诉委屈。
滚烫手抓住微凉手,似有电流掠过。
掌心手轻轻挣挣。
瑶英握得更紧,像幼时握住那双无数次拉着她、教她步步学步手样,小脸凑上去,依赖地蹭蹭,无声撒娇。
被她紧攥着手不动,任她把滚烫小脸贴上去,衣衫底下肌理微凉,很舒服。
经年过去,瑶英早已经忘却那些曾让她彻夜难眠痛楚,只记得阿兄手笨拙按压被角时轻柔力道。
灯火昏黄黯淡。
瑶英盯着床边那只纤长手,目光慢慢往上,看到张狰狞夜叉面具。
她怔怔,迷迷糊糊地想,这个梦有点恐怖。
视线继续往上,双深碧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眸光清淡。
瑶英忽然睁开眼睛,抬眼看去,浓睫湿漉漉。
这动作让她觉得很熟悉,很安心。
……
小时候,瑶英天天吃药,整晚整晚睡不着。尤其是刚刚练习走路那年,双腿疼痛难忍,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换姿势都疼。
她不想因为受不住疼而哭,可眼泪还是掉下来,湿枕头。
前半夜,瑶英身上火烧样滚烫,连水都喝不进,更别提吃下那碗素汤饼。
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扶起来,汤碗送到她唇边,清淡甜香扑鼻而来,她却觉得恶心,抬起手臂,推开那碗汤。
汤水溅出来,碗立刻挪开。
被窝里暖烘烘,像藏炉明艳炭火。瑶英浑身燥热难耐,忍不住推开压在身上被褥。
刚推开,被褥又盖过来,她再推开,不会儿,被褥轻轻回到原位,她病中使起性子,嘴里发出不满哼哼声,双足奋力踢开被褥,下下把被褥往下踢动。
“阿兄……”瑶英仰着脸,软语撒娇,“别戴面具好不好?鬼脸有些吓人。”
男人低头看她。
瑶英张脸烧得通红,双眸微醺,春色潋滟,定定地凝视着他,认错人,格外理直气壮,又娇又蛮。
“阿兄。”
她催促,声音细细,气息微弱,眉头紧蹙,似在强忍痛苦。
瑶英眼眶微热。
积压在心底委屈、恐惧、无助、孤独如翻滚江潮,突然涌上来,喷薄而出。
“阿兄……”
叫出这两个字,她鼻头酸,泪盈于睫,抓住那只正准备收回去手。
“阿兄,难受。”
李仲虔听到声音,手秉灯烛走进内室,往她脸上照照:“小七?”
瑶英知道他脾气急,怕他担心,立马屏住呼吸,动不动,假装睡着。
李仲虔俯身,拉高滑落到她肩膀底下被子,轻轻按两下,又按按被底,在床边站会儿,出去。
瑶英腿还是很疼,心里却觉得踏实很多,翻个身,继续睡。
……
像只闹脾气猫。
床边人影凝定刹那。
热气散去,瑶英觉得舒服些,摊开手脚翻个身,枕着自己胳膊,蜷卧而眠,乌黑长发披满肩头,纤巧玉足露在外面,脚背微微绷紧,可怜兮兮,身姿纤弱,和刚才闹脾气样子判若两人。
片刻后,被褥又笼在她身上。
只骨节分明手轻轻压下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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