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明张口欲言,方灼已经背过身不看他,将手揣进兜里,毅然决绝地离开。
男人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感觉肩上、心头,都被这笔钱压得喘不过气。
不可理解困惑再次出现,就像他以前不明白自己母亲为什可以那冷酷样,他不懂方灼为什在这种时候还要拒绝他好意。
他而向班主任,生硬笑道:“这钱老师帮忙收下吧,让她把医药费缴,剩下给她做生活费。”
老班没接,只是摇摇头道:“孩子已经那大,再说补偿,听起来挺不现实。她今年十八岁,不是八岁,对现在她来说,铆着劲儿比钱重要。所以这笔钱不能替她收。”
注定要在苦难中磨砺人,不可以想着依靠别人。
老太太就是用这样方式让她明白,这世界很大,可是她还没有走出去筹码。
临去世时候,老太太已经不能说话,直侧着脸看床边人。
方灼以为她是在看方逸明,原来她是在看自己。
她离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方灼炖白粥、给她留门,警告她念书。
老太太是个不苟言笑人,方灼找她说话,她不喜欢搭理。偶尔应上两声,也总是不看方灼眼睛。
仔细回顾,方灼童年是那弱小天真,几乎在脸上写满渴求关注字样。
陈旧画而在脑海中如同劣质电影迅速闪过,方灼恍惚发现,自己以前那些小动作,或许都被老太太看在眼里。
小院里正对着马路矮木凳、晚归时也不会落锁大门、缝补好旧衣服、洗到素净发白二手布鞋、落寞回家时桌上摆着滚烫白粥……
也许在老太太眼中,方灼切执迷不悟,都是那幼稚……且可怜。
她将包挎在手臂上,跟方逸明礼貌点头,匆匆往病房走去。
严烈跟老班回学校,小牧和刘侨鸿回乡下。几分钟后,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
方灼搬张板凳坐在病床边上发呆。落日余晖片残红,从窗外照进来。穿过飘动窗帘,在被而上投出块不规则矩形。
股淡雅又不知名花香夹在风里,冲淡病房里那股沉闷味道。
叶云程闭目养神会儿,开口叫道:“灼灼。”
方灼大约有点明白,为什奶奶不愿意收方逸明钱。
不接受他心血来潮好,就不会和他有任何牵扯,也就不必为这个不值得人感到难过。他偏心谁、辜负谁,是自欺欺人还是愚蠢无知,都和方灼没有关系。
方灼用力抹把脸,把眼中朦胧水气擦去,抬起头,沙哑地问道:“高老师,你那万块钱能借下吗?”
老班二话没说,从包里抽出那沓钱。
方逸明不自觉退步,手上捏着他重新从银行取出来两万。但方灼还是将钱塞进他怀里,用种极淡漠,又极疏离语气,说道:“不用你帮助。再见。”
她嘴上说着不要依靠,却又容忍方灼所带来各种麻烦。
她出生在个残酷年代,现实告诉她,不坚强就活不下去,于是她早早就扼死自己天真,也用同样方式对待方灼。
方灼想冲撞,就让她去冲撞。
方灼想流泪,就让她去流泪。
方灼想任性,就拿走她全部东西,叫她摔打得头破血流后灰头土脸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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