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色已暗。
日头下跌,层层叠叠白云缓缓流动,终是湮没在无边际夜空之中。
陆宴穿过廊桥,回主院——春熙堂。
沈甄正在屋里头记账,抬眼瞧,刚好瞥见陆宴关门时挺拔肃然背影。
她目光不由滞。
毕竟百姓只要想将糙米磨成白米,就要用他家磨坊。整个扬州城,只要吃米,那人人都要买他账。
此番行径,无异于是强制性买卖。
长此以往,他不仅敛下无数财富,更是逼几家米坊相继关门,苗家也是如此倒……
半响过后,陆宴将手里信斜斜地放到烛火上,顷刻间,就燃成灰烬。
他抬手捏捏眉心,沉声对杨宗道:“除这些,可租赁铺面找到吗?”
——
三日后,书房内。
杨宗递上封书信,陆宴看过后,食指有搭无搭地敲打着桌案。
此次暗访扬州,他共调派三十多个府兵。其中半乔装成卫家家丁,另半则先步到扬州,分别前往城外茶寮、城内酒肆、茶庄、当铺、酒楼等处,暗暗蛰伏。
然而奇怪是,他们只要打听扬州税收之事,便发现城中百姓多是统口径,亦或是避而不谈,就连那庄家母女也不例外。
翌日下午,陆宴和沈甄在庄玥带领下,去趟五里铺正易着鹭园。
紧闭朱门缓缓打开,即便是在富贵窝里长大沈甄,都不禁露出惊艳目光。
至园内,入眼便是前堂上用石块堆积假山,假山坡高三丈,上植青绿松树数棵,缘坡植迎春、水仙、茉莉、美人蕉、桂花、菊花、芍药、串红,看似种类繁多,杂乱无章,但只要算下花期便知,哪怕四季轮换,此处也仍是花开不败。
前方曲折长廊,以幽阴且深邃被冠以美名。
廊角处,有水阁,长如小船,横跨玊河,四周灌木环绕,禽鸟啾唧。
杨宗点头,又从怀中拿出张扬州城地图,道:“据属下调查,赵刺史手底下铺面,从小市桥到太平桥,占约有半以上,不过表面上,这些钱都是赵刺史夫人母家,高家在管。”
陆宴拿过地图,不禁冷嗤声。
按照刺史俸禄,估计他两辈子也攒不下这多财富。
良久后,陆宴缓缓道:“明日早,你就动身去高家,以卫府管家身份,去租五间铺子。“想接触到赵冲,只能从高家入手。
“属下明白。”杨宗拱手道。
到头来,还是杨宗通过前日在城外桩命案,才得知些消息。
前日死人叫苗康。
苗家原是靠卖米为生,日子还算过得去,可自打赵冲调任扬州刺史,便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话说赵冲此人,可谓是胃口极大。他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原本县衙官吏肃清干净,随后,又将扬州城所有磨坊据为己有。
几家磨坊,听起来没有多大利润,实则不然。
放眼望去,鹭园无处不是美景,最妙还是主院门前个温泉池,冬日看景,白雾袅袅,堪比仙境。
当然,此院价格比之长安城皇城脚下通义坊,也是不逞多让。
不过陆宴到底还是将它买下来。
毕竟想接近扬州权贵,只能住在这附近。
鹭苑易主消息,很快就在扬州城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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