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意,毕恭毕敬地想:上帝终于要对发发慈悲吧?这些事不说没人知道。叶子长出瓶口,闲人要去摸,不让,他们硬是摸呢,便在心里加倍地祈祷几回。这些事不说,现在也没人知道。然而科学胜利,它三番五次地说那儿没有瘤子,没有没有。果然,上帝直接在那条娇嫩脊髓上做手脚!定案之日,像个冤判屈鬼那样疯狂地作乱,挣扎着站起来,心想干吗不能跑回给那个没良心上帝瞧瞧?后果很简单,如果你没摔死你必会明白:确实,你干不过上帝。
照片中这头牛生于1971年春天,现在不可能还活着。在它出生后不久离开陕北,那年正是二十岁,现在还活着,就是照片中这个人。
终日躺在床上言不发,心里先是完全空白,随后由着个死字去填满。王主任来。(那个老太太,永远忘不她。还有张护士长。八年以后和十七年以后,两次真病到死神门口,全靠这两位老太太又把抢下来。)面向墙躺着,王主任坐在身后许久不说什,然后说,话并不多,大意是:还是看看书吧,你不是爱看书吗?人活天就不要白活。将来你工作,忙得点儿时间都没有,你会后悔这段时光就让它这白白地过去。这些话当然并不能打消死念,但这些话将受用终生,在以后若干年里频繁地对死神抱有过热情,但在未死之前直记得王主任这些话,因而还是去做些事。使没有去死原因很多(在另外文章里写过),“人活天就不要白活”亦为其,慢慢地去做些事于是慢慢地有活兴致和价值感。有年去医院看她,把写书送给她,她已是满头白发,退休,但照常在医院里从早忙到晚。看着她想,这老太太当年必是心里有数,知道还不至于去死,所以她单给指条活着路。可是不知道当年搬离7号后,是谁最先在那儿发现过团电线?并对此做过什推想?那是个秘密,现在也不必说。假定那时真去死呢?想找天去问问王主任。想,她可能会说“真要去死那谁也管不”;可能会说“要是你找不到活着价值,迟早还是想死”;可能会说“想想死倒也不是坏事,想明白倒活得更自由”;可能会说“不,看得出来,你那时离死神还远着呢,因为你有那多好朋友”。
友谊医院——这名字叫得好。“同仁”“协和”“博爱”“济慈”,这样名字也不错,但或稍嫌冷静,或略显张扬,都不如“友谊”听着那平易、亲近。也许是偏见。二十岁末尾,双腿彻底背叛,没死,全靠着友谊。还在乡下插队同学不断写信来。软硬兼施劝骂并举,以期激起活下去勇气;已转回北京同学每逢探视日必来看,甚至非探视日他们也能进来。“怎进来你们?”“咳,闭上只眼睛想会儿就进来。”这群插过队,当年可以凭张站台票走南闯北,甭担心还有他们走不通路。那时搬到加号。加号原来不是病房,里面有个小楼梯间,楼梯间弃置不用,余下地方仅够放张床,虽然窄小得像节烟筒,但毕竟是单间,光景固不可比十级,却又非十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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