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转身,大步往外走。白月棉氅卷道凉风。
裴徊光接王来递来马鞭,翻身上马,带着东厂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下去。
宫中奴,太监们挨那刀,辈子也就这样,老死宫中都算善终。可宫女们不样,宫女到年龄,是可以出宫。在这宫里,宫女和太监搭伙过日子很常见。
宫女看不起太监,却被太监们欺负。
太监们呢,欺负宫女何尝不是种同为奴,却对宫女可以出宫嫉妒。
她费尽心思去勾引恐怕在他眼里,倒像是小孩子玩笑般伎俩。
可是他不说话,没有给她答案。
沈茴望着两个人之间细雪慢悠悠地飘落,终落在积雪青砖上。她视线也跟着那细雪慢慢下移,最后垂下眼睛。
她眼睫长而卷翘,片细雪落在她眼睫上,很快化开,她眼睫便有些湿。
裴徊光忽然笑。
沈茴今日穿件浅粉织金云肩对襟暖袄,下搭着条凤鸾云纹灰蓝织金裙。外面裹着件石榴红曳地斗篷,毛茸茸白边随着细风拂倾。她双手大部分藏在浅粉袖中,只露出捧着海棠袖炉指尖儿。
初升晨曦在她身后温柔洒落,镀上层暖融融光影。
她站在暖阳里,而他站在阴影里。
沈茴安静地望着裴徊光。仔细地、努力地去从他眼睛里辨别他情绪。可她发现这是徒劳,他漆色眼底寒潭深深无底,她探不到。
整整晚,沈茴都在想着怎与他说。是按照刘嬷嬷教眼尾略挑含羞带媚,还是学丽妃那般香风阵阵素手如勾,亦或是如书中那般温柔相待潜移默化。
宫女虽看不起太监,有却要倚靠个有本事太监寻个短暂庇护,她们大抵都是想先忍着和太监们过几年,到年龄出宫就自由。她们出宫之后是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自己在宫中曾当过太监对食。那多不光彩啊,简直是耻辱过去。
甚至也有容貌姣好宫女不想被皇帝宠幸,
沈茴立刻抬起眼睛去看他,到底是带着几分小紧张。可她没有看懂裴徊光笑。
匆忙间,沈茴看见王来在院门口张望着,大门外有许多东厂人等着裴徊光。她知道没有多少时间,她得说些什,便说:“今日恐有大雪不宜赶路,大抵是要在别宫再留日。刘嬷嬷没有跟来,掌印晚时得空可来授课?”
直到许多年后,裴徊光都记得这日沈茴。她站在暖阳里,用最干净眸子望他,说着最粗糙笨拙勾引之话。
而此时裴徊光只是笑笑,说:“咱家办案要回宫复命。”
她“喔”声,垂下眼睛,情绪藏起来。裴徊光只能看见她握着海棠袖炉指尖儿抠抠袖炉上嵌着白鹿浮雕。
可当裴徊光真正站在她面前时,她准备晚上那些含着技巧所有说辞都没有用上。
她就这样望着他眼睛,真诚地坦然地将她想法刨开,告诉他。
话出口,沈茴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笨拙。她大概做不成勾引人狐狸精,也还没学会美人计,只能直白地做交易。
她什筹码都没有,除皇后身份。
可是如今望着裴徊光眼睛,沈茴后悔只是瞬。她觉得自己这样直白说出来没有错,没有什小算计能躲得过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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