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捻掌中糖豆放进口中来吃,抬起头望向沈茴。她站在门口,发白光在她身后照进昏暗书房。纵使他眯起眼睛,也不太看得清她眉眼,只觉得她整个人好像镀层冬日暖阳,有点灼人。
“等娘娘身上疤消。”他说。
沈茴悄悄舒口气,这才迈步走出书房。
沈茴没走两步,就看见沉月站在远处,眉间染着郁色略显担忧地望向这边。
沈茴走过去,问:“可看见煜儿跑到哪里去?”
裴徊光莫名又觉得怅然。
他恨可没有小皇后这般简单纯粹,他做不到。
裴徊光松手。
沈茴直起身,细细去瞧他神色。过会儿,见他没有再开口意思,沈茴说:“本宫去寻小殿下。”
裴徊光略颔首,语气恭敬:“娘娘慢走。”
裴徊光望着她充满恨意眼睛,忽然阵恍惚。
恨?
呵,那他可太知道啊。
裴徊光低沉地笑两声,转而收笑,饶有趣味地盯着沈茴,道:“天下皆知今上是咱家拎上去。娘娘是不是该连咱家起恨才对?”
沈茴反问:“皇上是先帝和太后所生,难道本宫要连先帝和太后起恨?先祖是女娲娘娘捏出来,难道本宫要去庙宇砸女娲娘娘尊象?”
得那狗皇帝比得过自己。他也不相信小皇后会蠢到为躲避个恶人,去投奔另个更恶恶人手中。
沈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
裴徊光摩挲着下颚力道又加重些,他问:“娘娘当真不惧怕咱家?”
“怕啊。”
沈茴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她重新抬起眼睛,正视裴徊光,再补充句:“很怕。”
“往屏金公主那边去。”
沈茴想想,齐煜刚回宫,想去找宫中旁小公主玩耍也正常。反正他马上就要搬到永凤宫,来日方长,倒也不急
沈茴微微蹙眉,转身。她是来寻齐煜,如今在齐煜小书房里和裴徊光单独相处时间已经不算短。虽因裴徊光身份,冠不上“私见外男”罪名,可单独相处时间久,总是难免惹人生疑。
沈茴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裴徊光。
“掌印。”她喊他,声音轻轻。
裴徊光“嗯”声,也没抬头,拿起桌上那排小糖瓶,依次倒出几粒糖。从窗棱漏进来光落在他脸上,他无可挑剔五官半边陷在阴影里。
“掌印,下次什时候想作画?”沈茴声音不仅轻,还带着点软。
裴徊光觉得沈茴这是歪理邪说。
他盯着她眼睛,企图辨出丝毫巧言令色。
沈茴安静地回望,没半点惧他探究。
半晌,裴徊光忽然笑。
“娘娘恨可真是……”裴徊光想下才想到合适词,“可真是不拖泥带水。”
裴徊光皱眉。
他自诩能轻易看透旁人心思,却在这瞬间闹不懂这小皇后脑子里在想什。
“可是,”沈茴说,“恐惧可以克服,仇恨不能忘却!”
她眼底,迅速攀上顽固恨。
“想到要向他俯首跪地,对他恭顺对他温柔,任他揉捏骑坐,甚至生下冠他姓氏有着他血脉孩子,就觉得比凌迟还要痛苦!”沈茴反手握紧裴徊光抬她下巴手腕,用力攥紧,“掌印知道这种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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