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嫣随手抓个胭脂盒,朝俞珂扔过去。俞珂敏捷地避开,又变戏法似蹦起来接住胭脂盒,他将胭脂盒高高抛起来再稳稳接住,然后迈着吊郎当步子走向俞嫣,将胭脂盒放在她面前,手指转,让圆圆胭脂盒在妆台上陀螺似地转起来。
俞嫣瞥他眼,哼声:“幼稚小纨绔!”
俞珂今年十二,正是从孩童往少年
她努力去回忆那日情景,可姜峥身影仍旧模糊片。那天是万物复苏春日宴,热热闹闹莺莺燕燕。偏生有些妃子暗中使手段,给要在湖心献舞妃子小舟做手脚。而俞嫣好巧不巧地登错小舟。
春寒料峭,那日洒在百花之上阳光是暖,可湖里水却仍旧寒得彻骨。她似坠入深渊,瞬间被冰寒包裹,冷水撞进眼眶里,好疼。俞嫣视线变得晦暗下去,暖阳离她越来越远,只剩小小簇微弱光源。
俞嫣最后记忆里,看见道身影自那抹微弱光源而来,又彻底遮那道光。
那个人就是这件大氅主人,姜峥。
俞嫣醒来时已经在自己香闺,她头脑沉沉,是落水造成风寒之症。公主娘长舒口气:“哎呦小祖宗,好好养着吧!病好麻利嫁到姜家去!”
春末夏初,支摘窗洞开。天水碧丝绸系着串风铃在窗棂上,阵清风吹来,小铜舌东摇西晃,敲出阵细碎又清脆连贯声响。
侍女窃蓝小跑着穿过庭院里大片浓紫番红花,脸上笑容比花儿还要灿烂。她哒哒踏上台阶,迈进屋内,环顾左右,寻到俞嫣身影。
俞嫣侧坐在梳妆台前,她穿着蓟粉细纱上襦和芙蓉红裙,柔软披帛端掖在胸侧束带里,端松松垮垮地挂在小臂上。她微微侧过脸望着北牖下方走神,玉骨娇靥,姣若秋月。
窃蓝顺着俞嫣视线望过去,望见桌上叠得工整男子大氅,她掩唇而笑,笑盈盈问:“姑娘,您不往前面去趟吗?”
虽是太后赐婚,这可六礼流程还是要走。今日是纳采之日,姜家带着媒人上门。整个韶盈阁人可都跑到前院去看未来姑爷。
俞嫣这才知道自己昏迷两日,而落水第二日大早,赐婚懿旨已经从和宁宫送来。
后来,侍女退红悄悄告诉她——当日扯开裹在她身上大氅,她身上春衫被水流冲得不成样子。
越是因为没有记忆,不知道那日自己在姜六郎面前是怎不成样子,俞嫣心里越是拧巴。
听见脚步声,俞嫣都没去看来者是谁,立刻转身,重新到梳妆台前坐下,掩耳盗铃般翻弄着妆匣。
“姐,你这是对镜描红妆喜迎佳婿呢?”
“有什可看?”俞嫣轻蹙眉,别过脸去,连桌上那件大氅也不去看。她低泠声线里却暗藏着小女儿娇嗔。
窃蓝抿嘴笑,说:“那去前面替姑娘瞧着!”
俞嫣垂着眼,捻着细软披帛,没理窃蓝。当窃蓝走,屋内只剩下俞嫣个人,她才慢慢抬起眼睛,重新将目光落在北牖下桌上男子大氅。
那是姜家六郎姜峥当日裹在她身上大氅。本该拾弄好郑重还回去,可道赐婚懿旨,让这件大氅成这桩婚事信物。
俞嫣起身,朝北牖走过去。她伸出手来,用细白手指头戳下这件大氅,再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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