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继渭这次偷窃与太平天国时那些小偷不同,不仅数量巨大、操作系统,而且最终与上海书铺挂上钩。近代都市书商用这种办法来侵吞个古老藏书楼,总觉得其中蕴涵着某种象征意义。
架架书橱空,钱绣芸小姐哀怨地仰望终身而未能上楼板,黄宗羲先生小心翼翼地踩踏过楼板,现在,只留下偷儿吐出大堆枣核在上面。
当时主持商务印书馆张元济先生听说天阁遭此浩劫,并得知有些书商正准备把天阁藏本卖给外国人,便立即拨巨资抢救。他所购得天阁藏书,保存于东方图书馆“涵芬楼”里。涵芬楼因有天阁藏书润泽而享誉文化界,当代不少文化大家都在那里汲取过营养。但是,众所周知,它最终竟又全部焚毁于日本侵略军炸弹之下。
没有焚毁,是天阁本身。这幢楼像位见过世面老人,再大灾难也承受得住。但它又不仅仅是承受,而是以满脸哲思注视着切后人,姓范和不是姓范,看得他们次次低下头去又仰起头来。
只要自认是中华文化后裔,总想对这幢老楼做点什,而不忍让它全然沦为废墟。因此,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八十年代,天阁被次次大规模地修缮和完善着。它,已经成为现代文化良知见证。
开放新规矩,但这条规矩执行还是十分苛严。在此后近两百年时间内,获准登楼大学者也仅有十余名,其中有万斯同、全祖望、钱大昕、袁枚、阮元、薛福成等。他们名字,都上得中国文化史。
这样来,天阁终于显现本身存在意义,尽管显现机会是那样小。
直到乾隆决定编纂《四库全书》,天阁命运发生重大变化。
乾隆谕旨各省采访遗书,要各藏书家,特别是江南藏书家积极献书。天阁进呈珍贵古籍六百余种,其中有九十六种被收录在《四库全书》中,有三百七十余种列入存目。乾隆非常感谢天阁贡献,多次褒扬奖赐,并授意新建南北主要藏书楼都仿照天阁格局营建。
天阁因此而大出其名,尽管上献书籍大多数没有发还,但在国家级“百科全书”中,在钦定藏书楼中,都有它生命。曾看到好些著作文章中称乾隆下令为《四库全书》献书是天阁大浩劫,颇觉言之有过。连堂堂皇家编书都不得不大幅度地动用天阁珍藏,家族性收藏变成种行政性播扬,这证明天阁获得大成功,范钦获得大成功。
登天阁
八
天阁终于走到近代,这座古老藏书楼开始自己新历险。
先是太平军进攻宁波时当地小偷趁乱拆墙偷书,然后当作废纸论斤卖给造纸作坊。曾有人高价从作坊买去批,却又遭大火焚毁。
这就成天阁此后命运先兆,它现在遇到问题已不是让不让某位学者上楼问题,竟然是窃贼和偷儿成它最大对手。
九四年,个叫薛继渭偷儿奇迹般地潜入书楼,白天无声无息,晚上动手偷书,每日只以所带枣子充饥,东墙外河上有小船接运所偷书籍。这次几乎把天阁半珍贵书籍给偷走,它们渐渐出现在上海书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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