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母亲（11 / 14）

阵。街上店铺正在陆续开门，牌匾分明旗幌招展。铁匠铺炉火刚刚点燃，呼哒呼哒风箱声催起股股煤烟。粉房（或是酱房、豆腐房）里驴高阵低阵地叫，走街串巷小贩长声短声地喊。Z问，“还远吗？”爷爷说：“不远，这不都到城边？”Z再自己走阵，爷爷又背上他走阵。“您累吗爷爷？”爷爷吸吸鼻子说：“你闻见没有，向日葵香味儿？”Z说：“您都出汗，让下来自己走吧。”爷爷说：“对，要学会自己走。”爷爷说；“多大香味儿呀，刮风似，你还没闻见？”Z使劲吸着鼻子说：“哪儿呀？在哪儿呀？”爷爷笑笑，说：“别着急，你慢慢地就会认识这香味儿。”后来还是爷爷背起已出城，又走会儿，然后爬上道小山岗，小山岗上全是树林，再穿过树林。忽然孙子在爷爷背上闻到那种香味儿，正像爷爷说那样，刮风似地扑来，团团，阵阵，终于分不出界线也分不出方河，把人吸引进去把人吞没在里面。紧跟着，他看见漫山遍野金黄耀眼葵花。几千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灿烂花朵顺着地势铺流漫溢，顺着山势起伏摇荡，四面八方都连接起碧透天空。爷爷说：“看吧，这才是咱们老家。”爷爷让Z从他背上下来，爷孙俩并排坐在小山岗边沿。“看看吧，”爷爷说，“这下你知道它们香味儿吧？这下你才能说你见过向日葵呢。”Z幼小心确实让那处境

震动，他张着嘴直着眼睛声不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谁也

说不清他是激动还是恐惧。那海样山样如浪如风无边无

际黄花，开得朴素、明朗，安逸却又疯狂。（常窃想，画家

Z他为什不去画这些辉煌狂放葵花，而总是要画那根孤寂飘蓬羽毛呢？这确实是个有趣疑问。也许答案会像命运样复杂。）爷爷说：“咱们老家就在那儿，咱们村子就在那儿，它让葵花挡着呢，它就藏在这葵林里。”爷爷说：“等到秋天，葵花都收，你站在这儿就能看见咱们村子。”爷爷说：“咱们祖祖代代都住在那儿，就种这葵花为生，正打算再搬回到村子里去呢。”爷爷问Z：“你愿意吗？你看这儿好不好？”Z什都不说，从见到这铺天盖地葵花他就什话都不说。直到爷爷又抱起他走进向日葵林里去时，Z仍然连大气都不敢出。向日葵林里很热，没有风，有条曲曲弯弯路。那路很窄，看似也很短，随着你不断往前走它才不断地出现。硕大葵叶密密层层不时刮痛Z脸。爷爷却揪张叶子贴在鼻下细细地闻，爷爷揪那叶子时花蕊便洒落下来，就像雨。到处都听见吱吱唧唧嗡嗡嘤嘤声音，各种虫鸣。听不到边。就在这时男孩儿看见叔叔。

个男人忽然出现在男孩儿和爷爷眼前，他穿身旧军装，他又高又大，他长得确实很魁伟很英武，但他不笑。

他站在几步以外，看着爷爷。他脸上丝笑意也没有。

男孩儿偎在爷爷怀里感到爷爷从头到脚都抖下，再回头看爷爷，爷爷脸上也没有笑容。

叔叔和爷爷就这样对望着，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动。

后来还是爷爷先动，爷爷把孙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