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去吧。明天早们就搬过去。”
母亲起身去收拾碗筷……
少年回到卧室。父亲这个词使WR感到由衷遥远和陌生,弄不清自己对那个不曾见过男人怀有怎样感情,对那个即将到来男人应该恨还是应该爱,他为什离开母亲为什到现在才想到回来。WR抽出张唱片放在唱机上,依想,他最喜欢是马勒那部《复活》。那乐曲总让WR想到辽阔、荒茫北方,想到父亲。即便父亲更可能远在南方,但想起父亲这个词,少年WR总觉得那个男人应该在相反方向,在天地相连荒原,在有黑色森林和有白茫茫冰雪地方,父亲应该在天空地阔风高水长地带漂泊,历尽艰险也要回来,回到他和母亲身旁。
Z把几十张唱片都摆开在床上,站在床边看它们会儿。他最先想到就是它们。首先要带东西就是它们。这些唱片是他最心爱东西,除此之外这还是父亲留给他东西,他想,明天应该给父亲看,让父亲知道,他和母亲把它们从南方带到北方。在唱机上和在Z九岁心中,缓缓转动着,想或许就是那张鲍罗丁歌剧《伊格尔王》。Z对那张唱片特殊喜爱,想必就是从这个夜晚开始。……伊格尔王率军远征,抗击波罗维茨人入侵,战败被俘。波罗维茨可汗赏识他勇敢、刚强,表示愿意释放他,条件是:他答应不再与波罗维茨人为敌。这条件遭到伊格尔王拒绝。波罗维茨可汗出于对伊格尔王敬佩,命令他臣民为伊格尔王表演歌舞……。Z没有见过父亲,他从这音乐中看见父亲……天苍苍,野茫茫,落日如盘,异地风烟……从那个高贵王者身上他想象父亲,那激荡歌舞,那近看翩翩,远闻杳杳歌舞!从中他自恋般地设想着个男人。
“爸爸?”
母亲目光都扑在儿子脸上,但不回答。
“爸爸他在哪儿?”
还是那样,母亲没有回答。
“他回来吗?他住在哪儿?妈,爸爸有信来吗?”
那时儿子仍这样看过母亲不知几回。甚至在她艰难地喘息着弥留之际,儿子仍这样看过她最后回,排开主观偏见儿子结论没有丝毫动摇和改变。那个深冬夜晚,或者仲夏之夜,儿子感到,母亲疲备和憔悴乃是自己罪衍。
母亲说:“你怎今天吃得不多?”
“妈。”
“快吃吧。再吃点儿。吃完有话对你说。”
“饱。真。妈,您说吧。”
但是他们还从没见过
母亲说:“他就住在离这儿不远地方。”
儿子回头看看,四下里看看,然后看着母亲。
“好孩子,”母亲叫他名字(Z或者WR),“去,去看看你自己东西。”
“他怎不来?爸爸他怎不来找们呢?”
“把你自己东西,把你要东西,去,都收拾在起。”
母亲沉沉,小臂平放在桌面上,双手交叉在起:“明天咱们要搬家。”
儿子已经把这件事忘。现在他问:“搬到哪儿?”
“搬到……”母亲又把目光躲开,头发垂下来遮住她眼睛。
“妈,搬到哪儿去呀咱们?”
这次母亲飞快地把目光找回来,全都扑在儿子脸上。“搬到,你父亲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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