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理解曾经无法理解同行。
那些感性家伙,总是会被樊成云古琴感动,流下夸张泪水,哭嚎着自己听懂乐曲,不能自已。
他觉得那是演技、那是脆弱。
现在他才发现……
那是个人不愿回首记忆,在音乐里复苏共鸣。
他斩钉截铁说道,“对维阿特没有任何留念,更没有任何期待!”
钟应平静看他,双眼眸透亮澄澈。
“那您又是为谁而伤心?”
多梅尼克愣在那里,被句话问得喉咙哽咽。倏尔,他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发出受伤低嚎。
“母亲。”他捂着脸低声啜泣道,“已经忘记她。”
诗句不可思议得像是亲自为他撰写,又偏偏诞生在公元之前,明明白白写就孤身人,无处归乡苦闷。
多梅尼克直埋藏起童年美好又痛苦记忆,他每每吹起河风,都会想:
没有过去、没有牵挂,这世上再也没有穿着破烂鞋子、食不果腹多米,只有意大利音乐剧院伟大钢琴家多梅尼克。
可他听完这首曲子,泪水真实告诉他:他想家,即使无家可归。
悲伤钢琴家,红着眼睛低声问道:“你怎会想到给弹这首曲子?”
向狼狈钢琴家,用中文韵律习惯,徐徐念诵着千年以前乐府诗。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你赢,你是见过最可怕、最恐怖演奏者。”
多梅尼克红着眼睛,像是怒斥又像是赞美,“你简直能看穿人心。”
钟应抬手轻轻压住琴弦,说道:“看穿人心不是,而是这张琴,这首曲。”
“沈聆先生重谱乐府诗,为
那是他辈子都不该忘掉温柔女人,在贫穷偏远乡下苦苦挣扎,死在他十二岁那年。
没有母亲,他就没有牵挂,鼓起勇气离开维阿特,来到佛罗伦萨。
可他按响琴键时候,登上舞台时候,获得认可时候,都会想起母亲临终前眼泪。
她说:“多米,你为什要去幻想不属于自己东西。你是农民儿子,你成不音乐家。”
多梅尼克以为自己记住是恨,可他泣不成声。
钟应凝视着他,随手在琴弦上抚弄出音调,说道:“读过您自传,您用许多篇幅,去描述贝卢先生与您情谊,却不愿提及您故乡。您只是说,那是个烦恼忧愁地方,您时时都想回去,又不敢回去,即使有人从维阿特来到佛罗伦萨,您都不想与他们聊起过去事情。”
“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误以为您讨厌家乡。”
钟应垂眸看向幽居七根琴弦,回忆起他傻傻询问师父过去。他坦诚说道,“后来师父告诉,这叫做‘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腔调独特中文诗句,翻译成意大利语后,遭到多梅尼克强烈反驳。
“不!”
“——这是首思念家乡曲子。”
悠长中文腔调,自成咏叹般声律。
翻译成意大利语之后,更叫多梅尼克惆怅。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怎遥远东方,也有这样河流,也有这样小船,也有他这样失去亲人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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