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年岁渐长郑婉清,已然知道楚书铭不在人世。
他若是活着,也该回来。
深深悲伤,弥漫在安静昏暗机舱。
钟应头顶温暖明黄灯,照亮箱关于郑婉清和楚书铭回忆。
他翻完手稿最后页,在箱底见到张清晰彩色合影。
因为,楚书铭不在中国,他就在这里。
照片中年轻优雅旗袍女人,独自人抚养女儿。
她学习德语,外出打工,偶尔教授中文、音乐空隙,在奥地利写下厚厚摞汉乐府琵琶曲拾遗。
楚慕理得整整齐齐《木兰辞》《芳树曲》《乌生》,比遗音雅社最初研究资料,多几分郑婉清后期思考。
她清秀笔迹写道“木兰灼灼,忠孝两全”,为《木兰辞》新录段琵琶谱。
那艘从美国前往中国邮轮,迟两个月才辗转回到中国,而那艘远洋货轮却留在奥地利,再也无法离开遭遇德国封锁国度。
异国他乡,语言不通。
楚书铭、郑婉清遇到好心奥地利人收留和帮助,依然没有办法离开。
1943年,民国早已撤回驻奥大使、领事,整个奥地利笼罩在战争与屠杀血色之中。
即使他们保持沉默,也因为特殊黑发黑眼,遭到难以想象盘问与刁难。
中德双语信封。
寄信人字迹粗犷洒脱,钟应格外陌生。
他困惑拆开,发现这是郑家兄长给郑婉清寄去书信。
“五妹:世事难料,你无事便好。惊闻你们留奥始末,已酌请领事协助,盼能寻到妹夫踪迹。”
“五妹:楚家亦无消息,妹夫吉人天相,必定无事,你与芝雅早日归来要紧。”
那是张普通全家福,眼熟公寓前坐着位神色慈祥老太太。
她头发花白,容颜憔悴,笑出脸皱纹,怀抱着小小婴孩。
站在她身边,不再是恩爱丈夫楚书铭,而是身姿挺拔楚芝雅和位笑容天真烂漫小女孩。
这也许是楚家人最后完整合
又于《芳树曲》二十谱字旁,留下感慨:“芳树日月,勿愁勿妒勿怅矣。”
唯独那首《乌生》,字字谱谱,反复订正。
黑红蓝三色钢笔圈改痕迹,占满手稿空隙,偏偏在“乌死魂魄飞扬上天”诗句旁,干净笃定落下句——
“死生无常,但求魂魄归兮,与话情长。”
钟应手中拾遗稿,没有半句提到楚书铭,他却能够感受到这句话深藏悲伤怅惘。
他将这些书信拿给樊成云,师父也是阵阵叹息。
“楚家还存着几个远房亲戚,郑家却是个人都不在。”
樊成云看看郑家兄长最后信件,视线落在邮戳时间,“这恐怕也是他们家发出最后询问。”
七十六年时间,战争动荡,足够两个大家族分崩离析、销声匿迹。
樊成云也无比理解,为什郑婉清失去国内联络,更加坚定留下来。
“五妹:奥国邮轮往来多年,为何不归?”
每封信,都间隔几个月甚至几年,足够知道当初跨国通讯困难。
可字里行间,满是郑家兄长对妹妹家担心关怀。
时至今日,钟应也只能从这几封回信,去推测当时情况。
楚书铭和郑婉清乘坐归国邮轮,中途因邮轮故障,换乘远洋货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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