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狗不知是从哪边跑进这个小院里。周府在江州也算是大户人家,各处繁华,哪个院子里景色、哪个院子里吃食不比周逊这个冷寂小院里好。可这只小狗却很没眼色,不往别地方跑,专往周逊院子里跑。
那小狗生得身柔软黄毛,肚皮与颈部、脸下却是白色绒毛,长得有点像狐狸,却比狐狸看起来憨厚带笑许多。它最初是出现在周逊脚下,周逊起夜时险些踩到这团毛茸茸东西,吓得小小地惊呼声。
小狗很不常来他这里,个月约莫只出现几回。他和这只小狗后来却也成很好伙伴。小狗很不怕生,很亲人。他用完好左手小心翼翼地去摸摸它肚皮上绒毛,小狗也会亲近地鼓起肚子给他摸。他看书时小狗便蹲在他旁边,每次他看过来时便凑上脸蹭蹭他,尾巴在身后机灵地摇晃。
小狗不常来,偶尔来时总会替他叼来许多小东西,有时是根竹蜻蜓,有时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燕子风筝。它每次叼东西来时,都是副得意洋洋样子,昂着头,摆着尾巴,似乎在等他夸奖。
只小狗脸上也会出现这样小孩般讨赏表情,周逊蹲着看它,总觉得忍俊不禁,伸出手去揉揉它下巴。小狗也总是很高兴,主动伸出下巴给他摸。
周逊被烫伤,是他十岁时事。
那年他十岁,周采十三,周小弟七岁。周家聚会满座高朋,他是角落里不受人注目那个。
聚会中他言不发,用过餐就要走。谁知他不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他。
来找他麻烦,就是比他小三岁周采嫡亲弟弟,周小弟。
两人生出龃龉原因说来也是幼稚可笑。周小弟崇拜自己哥哥,因此由不得任何人“不崇拜”他。在发生口角之时周小弟因生气推把周逊,周逊撞到端着热水丫鬟身上,热水翻,他右手臂浸在热水里,因而留下疤。
甚至有次周家兄弟傍晚再想来他这里找他麻烦时,却因不明原因在冰上滑倒,周小弟更是因此摔成骨折。其原因始终不明,但周逊瞧着后来又有日出现在自己旁边,趴在他腿上打盹小狗时,总疑心周小弟这滑倒是这只机灵小毛团干。
只是这小狗只有处怪得很。它明明很享受同他接触,然而有日外边下大雪。小狗披着身雪从外面来,就连毛都冻硬、身体也冻僵。周逊心疼它,拉开里衣要把它抱在怀里,皮肤贴着它给它取暖。冻得僵硬小狗却在被他抱到怀里那瞬间如同被烙铁烫到似,飞也似地钻出去逃。
窗外冰天雪地,万里孤寂。他因着这只很偶尔会出现暖黄色毛团,度过不少寒冷时间。小狗越到冬天,越嗜睡,越少来。到后来它简直像是穿越千里冰天雪地来到他房里、爬上他膝盖就躺下、只是为在他身边睡上觉。
三月,江州春暖花开
再后来周小弟被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而他因手臂上有伤,缠着绷带,在自己院子里过个冬天。
周母说他需要“静养”,让人少去打扰他。
其实也算是变相“幽禁”。
然而周逊生活其实不如周母想象中那般凄凉,甚至周逊如今想起那段时间,也觉得那是段为数不多清净日子,清净而惬意。
因为只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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